在霍兰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前一天,狼川终于获得了单独与他见面的机会。
卫队士兵其实也跟来了,可没人敢靠近这个怪物,这些黑色军服的英俊小伙儿拖沓着步子,远远跟在空军少尉与一条大狗的身后。
囚室散发出呛人的异味,连茅厕都未必会有这样的气味。还没走进囚室的狼川看见了一个人背身侧躺在地上,那人枕着他自己的右肩,而左边肩膀已经变异了,人类的痕迹消失殆尽。霉绿色的体鳞取代了原先柔软的皮肤,军装被根根凸起的棘刺切割成碎布,一些难以入目的肉瘤则将体表其余的空隙填了满。
“闪灵”四处嗅了嗅,出人意料地没有扑向自己的主人,只是颇显乖巧地留在年轻少尉的身边。
狼川没来由地感到心惊肉跳,鼻子发酸,他从没想过只是几天不见,霍兰奚就会从云端深陷泥沼。
他放轻步子上前,哽着声音说:“那些家伙……那些家伙同意退让一步,让你接受公开审判……”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意识到前来探望自己的人是谁,男人抬起手肘遮住左脸,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我不需要公开审判。”
“你、你说什么?”狼川没想到霍兰奚会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自己,一时怔得结巴起来,“为……为什么要拒绝公开审判?顾林和我跑遍了罗帝斯特,那些冷酷无情的家伙们终于答应再给你一个机会,而曾受你庇护、被你帮助的人们不会白白看你受死,他们会给你一个最公正的审判,他们会相信你只是受了感染,你的行为不受控制——”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没必要粉饰狡辩。”仍然侧身背对着身后的年轻人,霍兰奚闭起眼睛,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他的情绪波澜不起,语调也全无起伏,好像两人争论的根本是别人的生死。
满心的热望被当头棒喝,年轻少尉再次错愕怔住。足足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突然发了狂似地喊叫出声,“你站起来!你他妈站起来,看着我说话!”冲破喉腔的声音显得愤怒又委屈,“我在四处为你求情,为你求来一个生存的机会!可你呢?你都不肯为自己抗争一次就放弃了?!”
“吵得要死。”霍兰奚将遮在左脸的肘臂往耳朵处挡了挡,“我很困,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探视。”
“懦夫!”对方的态度让狼川怒不可遏,他两步上前,抬腿就揣向了霍兰奚的背脊——狠狠蹬踏一脚仍不解气,他一边朝背身躺于地上的男人挥舞拳头,又一边想揪起他的衣襟,好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异化后的身体比原先庞大沉重了两倍有余,使劲全力也无法将情人拽起,视线前方反倒一片模糊泪水:“你在逃避什么?害怕什么?真正的英雄才不会束手待毙,你根本就是懦夫!”
左半边的躯体完全异化之后,疼痛就停止了,但空军少校伤痕累累,全然架不住情人的一腔怒火。任由对方拳打脚踢地宣泄一阵,他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突然转过了脸。
“够了!住手!”
一直背对自己的情人终于有所回应,年轻人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了这样一张脸。
这张脸一半还维持着人类的英俊样貌,可另一半被一层霉绿色的坚硬鳞甲覆盖着,活像脸上长满了脓溃,丑陋得令人心惊。
“你……你的脸……”屈身半跪的年轻少尉无法自控地往后躲去,一不当心就跌坐在地上,“你的脸……”
跟随他来探视主人的大狗“嗷呜”叫了一声,拔腿就逃——它一点也认不出他来,他失了人形,也失了人味。
“能不能让一个军人留守住最后的尊严?!”一直四平八稳的情绪终于濒临爆发的边缘,霍兰奚抬脸正视狼川,那双瞳仁灰白的眼睛像尖刀一般剜着对方,“你要我做什么?你要我在数以亿计的陌生人面前哭诉痛苦,乞求赦免?以这样一副丑陋畸形的嘴脸?”
狼川动了动嘴唇,可喉咙里含了一团火,烧得他发不出哪怕一个音节。
“我杀死了我的朋友,就用这只手……这只……”霍兰奚朝狼川抬起了左手,那曾是一只修长漂亮的男人的手,现在却只能看见五根巨大且大幅弯曲的指爪,坚韧的角质鞘锋利似镰刀。
年轻人怔着不动,仅是眼球朝那只指爪稍稍转动,又立马受惊似的转了回去。
他像是被吓傻了。
“我想起来了,他们的死都与我有关……”当身体的巨痛瞬间消失,他的记忆就抽丝剥茧,分分秒秒愈加清晰。他想起自己怎样用手指捅穿了一个男人的腹腔,也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他怎样在无人机的疯狂攻击中劫后余生,又是怎样带领所剩无几的部下飞蛾扑火般投向了一团耀目白光——
壮观的光环围绕着一颗颗与地球相似的行星,磁气圈的涡旋近看就似云雾环绕山巅,恒星爆炸的氢原子冲击波比火山喷发更震慑人心,“宇宙喷泉”是星系间泻出的明亮蓝色彩带……宇宙母亲每一次动情召唤都能引得这个男人奋不顾身地想要一探究竟,别人只为太空的无垠与漆黑屏息敬畏,唯有他能领略到这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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