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他在跟前堵着,那就跟堵了一座小山似的怎么都越不过去。
顾老太急得破口大骂。
顾妮儿在老太太落雨一般的咒骂和横飞而起的唾沫中,满是颓然地闭上眼,哑声说:“你说的对。”
“我的活路究竟是谁给我的,我其实比谁都清楚。”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苏锦闻言呼吸不由自主地快了一瞬,下一秒就听到顾妮儿一字一顿地说:“顾瑀。”
“其实这些年有件事儿一直都是瞒着你的,不对,准确地说,是我一直在骗你。”
顾老太听到这里心急地喊破了嗓:“顾妮儿!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难不成是想……”
“你姐夫当年的死,其实跟你没关系。”
顾妮儿突然拔高的嗓音与顾老太尖锐到濒临破碎的叫喊交替叠合,最终化作扎人的利刃狠狠地刺穿了人的耳膜心口。
在场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愣住了。
顾瑀也是。
他木然许久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碎裂的波动,看向顾妮儿时眼中无声而起的暗色风暴简直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你说什么?”
顾妮儿咬死后槽牙用力闭上眼,带着散不开的自嘲说:“你姐夫不是你害死的。”
当年顾瑀还没踏足赌坊那种吃人的地方,还在武馆中打杂。
他白日里在武馆中打杂,跟着武馆师傅学些拳脚功夫,赚些散碎银子拿回家补贴家用,入了夜就读书习字,想着在来年可下场一试。
可变故来得太突然了。
哪怕时过多年,顾瑀至今都仍能无比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他跟人起了一点儿口角,恰逢那时衙门的衙役在执行宵禁,挂了一身的皮肉伤就被扔到了大狱里,只说是要等着家里人拿银子来赎。
与他为了同一件事儿被抓的人都被赎了出去,唯独他独自在大狱里被关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顾老太红着一双眼去衙门交了赎人的银子,看到顾瑀的瞬间就抬手抽了他一个狠狠的巴掌,紧随着巴掌而起的,便是老太太口中的噩耗。
她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给家里招了多大的祸?为了筹赎你出来的银子,你大姐夫四处去找亲戚借钱,好不容易把银子凑齐了,他怕你在狱中遭罪,心急送银子去衙门,又实在舍不得花坐车的铜板,想着抄小路进城去衙门赎你,结果遇上暴雨失足从山崖上跌落,人已经没了……”
顾瑀记不清自己当时听到这段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等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大着肚子还挂了孝的顾妮儿。
顾妮儿疯了一样地朝着他扑过来,嘴里喊的是让他还命来。
可大姐夫已经死了。
顾瑀甚至都没能赶回来在他的灵前上一炷香。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可顾妮儿还活着。
她嫁的林家婆母妯娌本就不是善茬,死了丈夫之后没几日,就被婆家以命格不祥的由头撵了出来。
顾妮儿那时候身怀六甲,大肚难行。
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落地就没了爹,再没了婆家的照拂,顾妮儿悲痛到一度想去寻死,顾瑀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拦了下来。
可看着悲痛欲绝的顾妮儿,想着她腹中的孩子,听着所有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斥责和怒骂,顾瑀再也没能跨出顾家的大门半步。
至此往后的五年间,再无一日可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