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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燕羽公主,被人人捧在手里,所以闹腾得连皇帝都头疼,可又舍不得惩处,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便是皇后与太子,也拿她没办法。
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恣意妄为。
白馥十岁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比一般女子都要稍微高一些,因为随了她母亲偏瘦的体质,怎么吃都不胖。而后又跟着林申到处混吃混喝,变养成了馋嘴的毛病,时常出去大快朵颐,愈发没有公主的矜持。
“出宫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宫里的宫女太监,哪个没受过她欺负?简直是目无法纪,哪里有半点公主的姿态?”皇后怒不可遏。
白少康在旁听着,“母后,有父皇护着,咱们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母妃死得早,偏偏还在父皇心里留了一道疤!”
“再过几年,把她指了算了。”皇后眯起危险的眸子。
外头响起了雷声,白少康冷了眉目,“母后放心,这一次儿臣有了充分的准备,必定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最好是一劳永逸。”皇后深吸一口气,“否则长此下去,只怕皇上会动了立皇太女的心思。”
白少康点头。
皇太女?
如果她是皇太女,那自己这个太子又该如何自处?废太子吗?
大雨瓢泼而下,马车快速转回皇宫。
“好像不太对劲。”黑狐、白狐突然勒住马缰,马车顺势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馥问。
林申笑得凉凉的,“恐怕是有人不愿意让丫头你回宫!”
一抬头,一排黑衣人整整齐齐的挡在马车前头。果然,这阵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压根不想让白馥活着回宫。
黑狐白狐跳下马车,“殿下先走,咱们挡着。”
林申坐在马车前头驱车,“那就交给你们,别客气,好好收拾他们。”
“放心!”二人同时拔剑。
十三四岁的姑娘,看上去都是文文弱弱的,可一旦拿起剑,那便是巾帼不让须眉。黑狐和白狐是皇帝为了女儿的周全,特意从宫外挑选的骨骼精奇之人,请的是江湖高手细细调教而成。他们的武功路数跟大内高手不同,路子更野,招式毫无拘束。
大雨瓢泼而下,厮杀当即展开。
鲜血和水流,满目嫣红。
黑狐和白狐杀出一条血路,林申趁机带着白馥冲出包围,直逼皇宫而去。谁都没想着,白馥身边的两个丫头,武功如此之高,以至于白少康那个蠢货,又失了手。算起来,这都失手十多次了,愣是一次都没成功。
下毒吧——有林申这个妙手回春的疯子。
行刺吧——又碰见了黑狐白狐这对姐妹。
算起来,白馥就是命不该绝。
“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白馥深吸一口气,终于平安的回到皇宫,“如果又是白少康,别怪我不客气。”
“他可是太子,是皇后的儿子。”林申如释重负,方才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比往年遇见的那些刺客,都更加狠戾。若说以前只是小儿科,那么现在是动真格的。这些人分明是精心挑选的,招招致命。
“太子又如何?”白馥切齿,“她皇后能生个太子出来,难道我母妃就不能有亲王吗?她再跟我斗,我就让父皇立我亲王,到时候看谁更狠。岂有此理,这是今年的第几次了?”
林申想了想,“好像是第四次。”
“不对,是第五次了。上次我寝宫里进了一条蛇,也得算在他头上。”白馥气呼呼的往回走。
“那条蛇是从太医院跑出来的,应该不算他的吧?何况那蛇都让你抓着吃了。”林申一脸心疼。
白馥瞪着他,“我说是就是,反正只要我发生什么事,就是他的错。那条蛇就是他放的,准备咬死我,可是没想到反而被我咬死了。”
一说起这个,林申嘴角直抽抽。
的确,这丫头可不是好惹的。
因为是后宫重地,便是御医也不能随意进入,回了宫自然没人敢拿她怎样,林申也是放心的。乳母早就等着,每回白馥出宫,她总要在宫门口不安不稳的等一天,就等着白馥回来。
可白馥没想到,自己还没到宫殿门口,就看见有人跪在门前。
“公主?”乳母低语,“好像是冷宫里的那位。”
“冷宫里的哪位?”白馥早就忘了。
乳母轻叹,小心的为白馥打伞,“是魏王的侍妾,公主小时候不是在冷宫见过吗?奴婢也跟您提过。”
“原来是她。”白馥这才想起,那好像是六年前的事儿了。但是今日,她跪在这里做什么?
缓步上前,白馥还穿着出宫时的便服,经过宫门口的时候也只是看了徐慧一眼。徐慧不像一般人那样,拽着她的裙摆,或者是拦在她跟前,又哭又闹。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承受着大雨的洗礼。仿佛跪不跪是她的事,接不接受是白馥的事。
进了寝宫,白馥褪去便服,换上了公主该有的服饰,这才懒洋洋的靠在暖阁的贵妃榻上。随口问了那么一句,“她还在外头?”
“是!”乳母颔首。
深吸一口气,白馥道,“双狐若是有动静,即刻报我。让她进来吧,也跪得够久了,约莫是真的有事。到底是魏王的侍妾,还给魏王生过孩子,如果出了事也不好交代。”
“是!”乳母退出去。
不多时,徐慧已经站在了寝殿外头,可她也只是跪在外头,没敢进门。
“为何不进来?”白馥问。
乳母道,“徐慧说,她身上脏,不必进门,只要殿下能见她就好。她只有几句话,还望殿下恩准。”
“那就让她说吧!”白馥侧个身,取了薄软的毯子盖在身上。出去闹了一圈,她有些疲乏,所以想好好睡一觉。
“公主殿下。”徐慧道,大约是淋了雨有些身寒的缘故,说话声音都有些莫名的打颤,“贱妾知道宫规森严,可是公主殿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还望公主殿下能施以援手,救一个孩子。”
白馥蹙眉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孩子?”这宫里的孩子都是父皇的子嗣,可徐慧身处冷宫,怎么想起来要替后宫那些女人和孩子来求她?
白馥想了想,有没想出到底是哪宫哪院受难?
“最近父皇又贬斥了谁?”白馥问。
“好像没有吧!最近这段时间,皇上除了来公主这儿看望公主,很少进后宫。”乳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白馥起身走到徐慧跟前,“你别跟我兜圈子,有话直说,我不喜欢你们跟我打哑谜,我也没工夫跟你猜来猜去的。你是替谁来当说客的?父皇的孩子,是大殷的子嗣,父皇不可能弃之不理。”
“五年前,尚昭仪被打入冷宫。公主殿下还记得丽妃娘娘吗?这位昭仪就是丽妃娘娘的表妹,当时尚昭仪被打入冷宫,是因为已故皇贵妃的生忌。”徐慧不紧不慢的说着。
白馥想不起来这回事,可想起了尚昭仪,好似有些印象,毕竟当时她年纪小。据说当时皇帝因为思念母妃,还喝了不少酒。而后第二天就贬斥一位后宫妃子,但具体是谁,白馥确实没有追究过。
没想到父皇的心结这么重,当初贬斥了丽妃,冷了尚昭仪,接着又发了性子直接把尚昭仪打入冷宫。
说实话,对于尚昭仪白馥还是有些印象的。
记忆里的尚昭仪是个文文弱弱的女子,不似丽妃的飞扬跋扈。尚昭仪生得好,性子也好,在后宫一直格外的低调,所以当初丽妃出事,她并没有受到牵连。
打入冷宫,大概只是因为她长得跟丽妃太像,而当时尚昭仪似乎也做什么。乳母也只是听人说那天夜里皇帝去了后宫宠幸她,醒来后大发雷霆。
听得丽妃,白馥点了点头,面色有些难看。
自己幼时去了冷宫,丽妃还扑过她,差点伤着,当时是徐慧救了她。这份情也算是欠着,白馥最不喜欢欠人恩情。
“那你现在是想说什么?”她记得徐慧提及了孩子,心里有些微恙,白馥盯着徐慧,“冷宫里的孩子?”五年前?
“当时尚昭仪被打入冷宫,后来发现身怀有孕,可皇命已下,而且皇上——”徐慧抬头望着白馥,“公主殿下应该很清楚皇上的性格,有些东西皇上是不会收回成命的。所以尚昭仪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遗弃在冷宫里。尚昭仪心善,平素也做一些女红,咱们悄悄的跟宫里人换些日常用品和食物,如此才让她撑到了产子那一日。”
“可是产子极为损伤女子之身,又没有御医在侧。生完孩子,尚昭仪就殁了。贱妾本就是有子之人,怎么能忍心这个孩子也跟着她母亲一个下场,所以求着宫里的人,偶尔给口米汤吃,慢慢的喂养在冷宫里,一直到了现在。”
白馥蹙眉,“父皇知道吗?”
“皇上知道,但是皇上——年纪丽妃姐妹的罪过,不愿要这个孩子。没有赐死,已经是皇上仁德。”徐慧说得温和,声音还有点打颤,换做别人哪敢说这些话,可她敢。而且,还当着白馥的面说,“这孩子一直身子不好,平素也没什么可吃的,可是很乖巧懂事。”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要我去求父皇?”白馥蹙眉,“父皇的性子倔强,从来不肯收回成命。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了你。”
“他快死了。”徐慧道。
“你说什么?”白馥一愣,“那个孩子吗?”
徐慧点头,“他身子不好,前段时间受了凉,这会已经快不行了。高烧不退,还全身起红疹。”她轻叹一声,惨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有些雨后的僵冷,“可是稚子无辜,若是真的走了,还望公主能给个方便,好好的埋葬了他。毕竟也是皇家子嗣,虽然年纪小,可也是一条人命。”
“那现在,到底死了没有?”白馥问。
徐慧摇头,“还有一口气。”
白馥蹲下身子,笑得凉凉的,“你不是来求我好生安葬他的,你是想让我救他,对吗?徐慧,我最讨厌跟我玩心眼的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贱妾贱命一条,不敢染了公主的手。”徐慧伏跪在地。
“公主,既然是皇上不要的子嗣,咱们怕是不便插手。皇后娘娘那边可一直都盯着呢,皇上从来不会出错,所以这事儿——”还不待乳母说完,白馥已经示意她禁言。
深吸一口气,白馥娇眉微蹙,小小年纪却是一脸的少年老成,“去一趟冷宫,把师伯给我带上。”语罢,她抬步往外走。
“可是林御医未必会——”
白馥瞧了一眼乳母,“那就说是父皇的吩咐,把他给我绑到冷宫去。再不行,就打断他的腿,反正他自己会治,只是疼了点而已。徐慧,还不走?”
冷宫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越来越破旧。冷宫不似其他宫殿,会经常修葺。冷宫就是冷宫,就像是杂物房,即便坍塌了,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重。
大雨瓢泼,白馥走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里透着一股子霉味,这阴雨天气,冷宫有没有熏香,能保持这么干净整洁已经很不错了。床榻边上守着一个老太监,床上躺着一个瘦弱至极的孩子。
那孩子全身上下都没有血色,因为发烧,惨白的肌肤上泛起了令人惊惧的红疹。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乳母轻叹一声,白馥四岁的时候,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还要高一些,可这个孩子虽然是四五岁了,可看上去也就是两三岁的模样。营养跟不上,孩子就没办法生长发育,所以身高迟缓,倒也可怜。
“他病了多久?”白馥问。
徐慧道,“五天了。”
“师伯怎么还不来?”白馥有些不悦。
乳母轻叹一声,“这不是得抬着过来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申是被绑着抬过来的,他刚回宫还在洗澡,死活不肯来看病。没法子,侍卫们只好毯子一裹,直接把他给绑在了毯子里头,给扛到这儿来。
说起来,也是极为狼狈。
“臭丫头,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动不动就绑人。下次别指望跟我去吃好吃的,我告诉你——”还不等林申说完,白馥已经举起了拳头。
“再废话让你吃拳头。”白馥扳过他的脸,让他看向床榻,“看见没有,废话少说,把这孩子给我治好。治不好我就砸了你的药庐,再把你的宝贝蛇窟给炖了。”
“算你狠!”林申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