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禹城就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
留下照顾王妃的婢女伺候主子睡下,关好门窗才端着吃剩下的月子餐低头匆匆从回廊走远,眼睛看都不敢看跪在院子里的王爷。
顾北煦浑身早就被大雨浇透,整个人被淋得头重脚轻,垂下的手暗暗攥紧,一天一夜的内力消耗让他还没来得及调息,已经伤了元气的丹田隐隐作痛,气血翻涌,浑身经脉如小刀寸寸剐着,逼的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将甜腥闷咳硬生生压回腹腔。
雨势到了后半夜渐缓,正值初春,暴雨后夜风冷的刺骨,顾北煦脸色苍白可怖,隐忍地抿着嘴唇,无边黑夜褪尽,黎明曙光升起,他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周遭一切看不真切,初初晃动再后来就天旋地转起来。
鬼使神差之中,顾北煦将随身佩戴的环形玉佩用力掰断,手掌用力握紧尖锐的碎玉边角,随之密密匝匝的疼痛感沿着小臂一拥而上,顺着神经直冲大脑。他眼前恢复了一丝清明,心里默默想着,他不能倒下,凌子岺和孩子还等着他去照顾。
清早的天气阴凄凄的,安星喆摇着扇子信步进了内院,一眼就看见依旧跪在那里的顾北煦,忍不住眉心一拧,快步过去。
“阿煦你怎么还……,”安星喆顿住,眼见顾北煦衣衫濡湿紧贴在身上,一张脸白的吓人,双眸半阖,眼神飘忽,“你怎么这么实诚,昨晚那么大的雨,你这是跪了一夜啊!”
安星喆既心疼又生气,这人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顾北煦置若罔闻。
无法,安星喆只得先进房间去找凌子岺,一个两个的大人小孩没一个消停。昨晚他在王府待到很晚,小世子一直哭,奶娘哄不住,又没人敢进内院,只得喊来安王。安星喆也头疼,他知道凌子岺的脾气,不愿插手管他们的事。
小世子到了安星喆手里立马就不哭了,一双澄清眼睛眨了眨,小手软乎乎地伸着,把安星喆心都融化了。待到外头雨势减缓,安星喆才将睡熟的孩子交给奶妈,回了安王府。
房间里的凌子岺靠在小桌上吃早膳,一旁静立的婢女见安王进来,立刻行礼去沏茶。安星喆坐到一旁,垂了眼眸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陪着她。
红枣银耳莲子羹,淡黄色的银耳熬出了胶,深红金丝小枣点缀其中,清甜的味道丝丝缕缕飘出,凌子岺低着头一小勺一小勺地喝着。
喝到一半,凌子岺抬眼,淡声道:“老安,我不想待在这里。”
安星喆持扇子的手一顿,心道:你个小祖宗刚死里逃生没两天,不好生待着休养要去哪儿?想归想,现在的凌子岺说不得碰不得,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风雨欲来,他也不敢劝啊,更没那个胆子敢拦。
“孩子一起带走?”安星喆想了半天,只问出这个蹩脚的问题,问完又恨不得咬自己舌头,真是木鱼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凌子岺连眼神波动都没有,继续喝碗里的莲子羹,“既然是他的种,就给了他,权当还他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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