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丢在船上,不准上岸。她知道,这只船在日本停留时间不会太长,三五天后一定又离开岸边,到中国或是别的东南亚国家去了。趁着日本人上岸之机,她寻找机会逃出去。
自她上了这艘船之后,一直是在海上航行,要逃,就是喂海上鲨鱼。如今趁着日本人上岸回家,抱着自己的女人玩乐之时,她应该逃跑了。不趁此时逃出魔窟,她可能再没有机会了!
她敲了敲那扇黑漆的舱门,许久许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门终于被一个水手打开了。
王卓如强露笑容,用较生疏的日语道:“皇军的大大的好,我的想上岸看看异国的风光,就半个钟头,立刻回来。”
那水手道:“长官命令,不准你上岸。等他明天回到船上再说。”王卓如天生聪慧,双手捧住水手的下颊,在他脸上摸了一下,便说:
“你放我上去看看嘛!我一个小时准回来,到时,我再陪你一个小时。”说时又给那水手吻了两下。
水手立刻心旌摇荡,在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面前,先是憨笑,后是顺从,再说,她一个孤身女人不回船还能跑到哪里去!他说:“就准你去一个小时,回来陪我半个小时就够了。你去吧。”说时还从自己的口袋里递上几张日币。说:“你到岸上,顺便帮我买几包香烟,剩下的随便你买什么。”
王卓如接过日币,又在那水手脸上亲了一下,便挥手下船了。王卓如下船上岸之后,她虽然身体虚弱,但第一步的成功鼓舞着她,她就像出笼的鸟,又像漏网的鱼,急遑遑寻求生路。她心想,先找中国餐馆躲躲,然后再想法逃走,在日本,最主要的是见到中国人,什么都好办。再说,王卓如精通英语、粗识日语,不怕找不到藏身之地。
她在东京的小巷里转了很久,倒觉得东京当时没有太浓重的战争气氛。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少条街,终于看到一家木屋酒坊里挂着“成都酒坊”的招牌。酒坊四周挂有二十只灯笼,每个灯笼上用中文的正楷书写上“酒坊”二字。真是中国人开的餐馆。
王卓如喜出望外,一下子跑进了餐馆内。
餐馆老板是成都的老人,姓郑,他来日本已有四十年,现在子孙满堂,本想回成都老家走走,可现在中国动乱不堪。怎么才能回去,所以,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只好暂停了这份思乡之念。
酒坊的主厨是老板的二儿子和大媳妇、二媳妇。一家人在东京生活十分美满。每天来到酒坊里用餐的大多是中国留学生、中国商人和华侨。
郑老板见王卓如进到餐馆里来,一看便知道是大陆来的小姐,便上前招呼其坐下。
王卓如一见馆内的华人,就当成自己的亲人,当即下跪大哭起来。同是炎黄子孙,郑老板收留了她,让她在酒坊里打工。尽管徐蕴昌是丁信诚的同学与朋友,王卓如的倾诉还是有所保留,一些情况是后来徐蕴昌向郑老板打听到的。颇有心计的徐蕴昌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这些事,而是经常来酒坊借饮酒为名看望王卓如,有时给她带来一束鲜花,有时给她带一两件小礼品,千方百计地安慰王卓如,以博取她难得的笑容。
当年在上海滩,王卓如曾经是那么漂亮、聪明、有教养,那么光彩照人!凭着她那大家闺秀的风韵和她金融巨头的父亲,不愁找不到地位显赫的政要或风流倜傥的如意郎君,但自从她对丁信诚的爱情遭到冷遇之后,那满腔的热情就化成了一块坚冰,再没有接近第二个男子。
是日本人给她身心带来巨大的创伤,使她沦落为异乡酒坊里的一名女招待,若不是郑老板一直像慈父般关照劝慰她,生性倔傲的王卓如早已以一死来向不幸的命运抗争,奔赴九泉去会聚在天之灵的父母了。
现在,徐蕴昌殷勤的抚慰使她心头渐渐复苏,她对他不再冷漠,慢慢地也增加了笑容。徐蕴昌来得更勤了。终于有一天,郑老板婉转地说出徐蕴昌托他捎的话:他希望和王卓如结为连理。
王卓如低头没有作声,郑老板说:“卓如,我觉得他对你很好,同在异国他乡,你们若能结合也好互相照应。我看他人很机灵,经济上也能独立,至于他身上那套让你支离破碎让你憎恨的日本军服,我猜他也有难言的隐衷,你就不必深究了吧。同是天涯沦落人,更要互相依持啊!”
王卓如本还在犹豫之中,郑老板的规劝使她首肯了。一个月之后,郑老板在成都酒坊为这对因孤寂而结合的男女举行了传统的中国婚礼。徐蕴昌因为身份特殊,被允许从学校里搬了出来,在成都酒坊附近租下了一间房子。两人就在异国的土地上开始了他们的婚姻生活。徐蕴昌拿出积蓄,精心地购置了物品。
这天,在他们中式新房里的一张雕刻着龙凤的红木床上,躺着因疲倦而早已睡熟的王卓如。厚厚的金丝绒窗帏,把几处窗口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挡住了窗外的月亮,屋子里暗暗的,弥漫着温暖的人体气息和浓郁的法国香水的醉人的香气。
徐蕴昌走到窗前,拨开低垂的窗帏,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天空仍是灰蒙蒙的,稀稀疏疏的闪烁着几颗星星。他该早早钻进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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