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无情无义,好过藕断丝连。”
“好啊?”蒋暮说,“她抢了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别放过我们。”
段然毫不妥协。蒋暮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藏了把刀子。
两人对望着,僵持了很久。
“你还记得当年怎么来到蒋家的吗?”蒋暮古怪地一笑,阴森森说道,“今天,就怎么回去。”
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本来想着可能会听到令她满意的答案,一切会峰回路转,段然还是她的段然,但是对方居然答应得很轻松:“好,说定了。”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然后,他笑了,虽然是笑,却是礼貌而冷淡的。
蒋暮顿了顿,终于也冷笑起来,原来,他一直在等她这句话。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他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所以他赌上自己的命,他要跟蒋家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果断,决绝,又残忍。你不是他爱的人,他就恨不得把你的心捏碎了踩进泥里,肆意践踏。
还要对你说,你的错。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说。
蒋暮啊,你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无比强大,你野心勃勃,你有最狠的手腕最冷的心肠,怎么甘心被一个男人操纵在手里,喜怒哀乐全凭他?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这么卑微?
她转过身,认命的一笑。
段然一早就出去了,孝然在家收拾屋子,又下楼买了菜,两人说好晚上一起包饺子。
下午的时候,成泽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支教的学校,那里环境虽然苦一点,心却难得的平静。
还说从前在台上走秀,无数的闪光灯和掌声,于是觉得那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地方,可是现在,当她迈进学校的大门,看到孩子们一张张稚嫩纯真的脸,耳边充斥着朗朗的笑声和读书声,她觉得,或许这是对梦想的另一种实现。
是啊,人生没走到最后,很多事怎么说得清呢。
放下电话,孝然无端地微笑了一会儿。
望望窗外,天已经黑了,路灯暖而湿润地亮着,雪还在下,暖黄的灯光下看得清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来。
那天晚上段然没回来。
孝然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机。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温度降到零下二十,空气冷得好像冰刺一针针扎进人的皮肤。孝然报了警,又找遍了她能想到的所有地方,但都没有段然的踪迹。
后来她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告诉她,段然死了。
就死在这个冬至,他独自去见蒋暮的那天早上。
他们把他打得体无完肤,然后将浑身是血的他拖走了。
当晚,孝然穿着白色的睡裙,随手抓起长款羽绒服套在身上,没换鞋就跑了出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在雪地里疯狂地向前跑,冬天的风刀子一样在她脸上来回割,大雪落在她乌黑的头发,睫毛和肩膀上,那张清瘦的脸就像这漫天的雪一样白。
她去找了蒋暮,却被拒之门外,她在蒋家大门口等了一晚,却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段然失踪一星期后,警方根据孝然所说,查到了那通匿名电话,甚至找到了蒋暮,蒋暮却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道:“我没见过他,他失踪了,与我何干。”
警方查了一段时间,始终一无所获,最后只是记录在案,就没了后续。
段然租的那间公寓还没到期,如今只剩下孝然一个人。她常常在屋子里呆很久,开始只是蹲在房间的角落,呆呆地看着冰冷的地面,之后又失魂落魄地爬上和段然一起躺过的那张床,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整个人仿佛被掏空,没有一点的知觉,只是隐隐觉得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她终于还是失去段然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他分明答应过,不会突然消失不见,却还是食言了。
孝然安静地躺着,心里一片茫然,好像下着大雨的白茫茫的世界。
不知怎么,她叫了一声段然。
没人回答。
她又叫了一声:“段,然。”
屋里静极了,所以这两个字格外的清晰,带着细微的哽咽。
孝然紧抿着唇,用手遮住了眼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见蒋暮?
如果没有,那么一切还可以保持原样,你还可以打电话回来,我们一起包饺子,一起跟成泽开玩笑,我还可以听见你用干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孝然,吃饭了。”
你太傻了。
我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那么大把大把的时光无法为你抛掷,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有开始跟你一起的五十年,你怎么就看不到了?
我以为五十年那么漫长,你却连五年都没有给到我。
她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将整个人更紧地贴在床上,好像这样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
孝然又回到了从前,开始整晚不睡觉。
睁着眼睛,看天色慢慢亮了。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慢慢坐起来,将脸侧过去,看向窗外。
雪停了,她望着天上微微刺眼的阳光,终于崩溃大哭。
这一生,她只那样撕心裂肺的哭过两次,两次都是为段然。
一个月后,孝然去了南充,来到段然在农村的老房子。到了晚上,四周还是比城里安静,公鸡还会在凌晨三点打鸣。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看见有人走进来。
朦朦胧胧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
“你的梦想是什么?”
有人回答:“有一个家,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