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 外面刮起不小的风, 不多会又下起了雪。
段然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地, 四周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物, 冷风携夹着飘荡的雪花呼呼作响, 隐隐约约看到灰褐色参差不齐的草尖,以及蒋暮那张冷酷严肃的脸庞。
在她身后,站着十来个身形彪悍的保镖, 手中清一色的棒球棍。各个面露狠色,摩拳擦掌。
蒋暮打量着段然, 他穿了一件熨烫妥帖的衬衫, 外面是黑色的风衣和黑裤,双手插兜, 笔直而又从容地站在她面前。头顶上阳光苍白刺眼,打在他冷硬到有些距离感的脸上, 仿佛冷掉了肌肤的温度, 只余坚毅和沉默。
蒋暮不由想起他刚到蒋家的时候,被人打得浑身是伤,嘴角肿得老高,说不出话, 但那一双眼又沉又黑, 冷到极致。现在看来, 他跟从前倒没什么不同。
可十六年过去,分明什么都变了。
蒋暮想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 语调里透着怪异,“你还是来了。”
“来了。”段然微笑着回答,“有些事,当面说清楚。”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段然啊,你大概还没想好,想跟我把一切说清楚,你得付出什么代价?”
蒋暮说着,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和风细雨的。但她阴骛到充满邪气的眼神冷不丁扫了下段然的脸,那样的目光太阴冷,甚至有点令人恐惧。
段然却没半点迟疑:“蒋姐想要什么?”
蒋暮阴冷的眼神瞧了瞧他:“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段然冷漠回答,“我曾以为蒋姐深陷权利漩涡,迷恋权势富贵,又想操弄风云只手遮天,这些你都做到了,还不满足,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蒋暮有一会儿没说话。她往前走了两步,到段然跟前,对上他那双冷锐又疏远的眼睛,问道:“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好。”段然回答。
蒋暮满意地笑起来,又要说些什么,段然陡然打断她:“就是太好了,有些已经超出我接受范围。”
“是么?”她略低了头,垂着眼皮欣赏自己精心修剪的手指甲,“我以为对你好,你会很高兴。原来我的好心,喂了狼。”
段然不说话。
“段然,你变了,但我很不喜欢这种改变。从前你只为我一个人拼命,现在却想为别人跟我拼命,我不高兴。”
段然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阳光下的他,微微抬起来的冷峻好看的脸,终于有了一点怒意。
而那双黑色的眼睛,冷到比谁都残酷。
蒋暮说:“你不想放弃她,那就放弃你自己。段然,你问我想怎么样,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们在一起。虽然曲孝然这姑娘不错,但人性是自私的,你们开心了我就不痛快。”
段然冷冷道:“全天下当姐姐的,没有希望弟弟不幸福的。”
蒋暮眉梢一转,冷厉地叫起来:“你不是我弟弟。”
段然瞧她一眼,极其讽刺地一笑:“是与不是都是你说了算。”
蒋暮脸色僵了一下,却没说话。
冷风不间歇地刮着,空气变得潮润起来,蒋暮仰头望了望,雪下得更大了,落在她的脸上,凉进肌肤,也凉进心里。
她的口气软下来:“段然,跟我回去吧,回蒋家。就像以前一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认识曲孝然不过就一年时间,你们能有什么感情?你现在这么冲动,为了她什么都肯做,早晚会冷下来的。你应该知道,男女之情,最不值得。”
段然盯着她看很久,好笑地问道:“那蒋姐说这些,是站在什么角度,又是以哪种感情呢?”
蒋暮半天说不出话。
段然淡淡地笑了。她分明说男女之情最不值得,却又不甘心跟他做姐弟。人啊,总是有那么多的欲~望,有那么多的双重标准。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想说服他?
蒋暮还不甘心,她环顾了下四周,扬起双臂,极具野心地说道:“你看这里,我打算在这建五百八十八米的摩天大楼,顶层我留给了自己,留给我们。”
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
段然眉头轻皱,嘴角却带一点安静的微笑:“我恐高。”
保镖里,有人忍不住笑了。
蒋暮脸色一凛,余光冷冷地扫过去,后面立马敛声。之后,她好久没说话,脸上失去了之前的平静,眼睛爆发出冷而愤怒的光,形状优美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一点都没有在开玩笑,段然却如此轻描淡写的,甚至带一点嘲讽地扫她的面子,一点余地都不留。
她盯紧段然的脸,沉沉地叹出一声:“我记得,你刚到蒋家的时候,不爱说话,也不合群,阿生他们以为你老实,合起来欺负你,把你带到蒋家的顶楼平台,逼着你往下看,你被逼急了,抓起阿生的衣领硬生生把他推了下去,他当场就摔断一条腿。那年,你才十四。 ”
她摇摇头,像是难以置信,又透着一丝无奈:“段然,你手狠,心狠,没有弱点。现在,遇见曲孝然,就全都变了。”
没有回答。
段然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双手插兜,笔直地,安静地听她说。
“你吃过苦,也享过福,见识过大风大浪,也阅女人无数。为什么这次,栽了跟头?你到底爱她什么?”蒋暮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几乎是以仇恨的目光,注视着段然。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爱她什么,我也不会讲给你听,因为这与全世界无关,与你无关。 ”
蒋暮望着他的眼睛,大口喘着气,一步步后退。她的声音,已经失了开始的平和,变了调。
“段然,你到底想要什么?”
段然听到这个问题,轻轻地笑了。“我想要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请你成全。”
平静的生活?蒋暮忽然冷静下来,在这样现实的,荒芜的,喧嚣的,孤独又绝望的人生中,居然有人单纯到渴望平静的生活?她都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去成全别人?
她默了一会儿,苦涩而冷漠地笑了:“你还真是我亲手喂大的狼崽子,无情无义。”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