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现在想起,那时的他,不比眼前这男孩大多少。可在那样的年纪,他却已经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孤独。
十二月的南方小城,空气潮湿的厉害。
孝然到了宾馆后洗了热水澡,刚刚走出浴室,成泽打来电话。
“段然跟佩妍摊牌了。”她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嗓门也高,“我就说他们不可能,你偏自以为是,现在你信了么?”
孝然愣住,一时不知说什么。
成泽又说:“段然走了。”
“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没说。但我看得出,他很伤心。”
孝然紧抿着唇,沉默。
“你说走就走,比谁都潇洒,什么都不管,直接把烂摊子丢给段然,你让他怎么做?”
“你要跟他分手,他什么都不说,可他心里有多痛你知道么,他都自己忍着,自己承受,舍不得怪你,也舍不得恨你,任谁说你一句不对都不行。死命的护着你,但他难受啊,只能一个人跑到酒吧买醉,真的醉了倒好了,至少忘得一干二净,可他喝不醉啊!怎么灌都不醉。”
“孝然,你自己也说过,你是个冷漠的人,别人为你付出多少,你都看不到,你心里头只揣着过去的那点事,把别人的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痛苦的事情谁没经历过?段然的过去就好受么?是,你可能觉得我没资格评判什么,可段然做错了什么?他要为你的过去买单,还要为佩妍的过去买单,他妈的,他招谁惹谁了?”
“不就是谈个恋爱么?别别扭扭的,爱就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这就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傻子都懂,怎么就你不明白?”
那头,成泽心里窝着火,她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高,孝然就默默听着,一声不吭。
说到最后,成泽的声音终于低了一些,但听得出,每个字里行间都有着隐忍的心酸。
她说:“孝然,我把段然让给你,不是让你伤他的心,如果你不能让他开心,就把他还给我。”
孝然不接话。成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回应,正要说话,突然听见电话这头,孝然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的响起。
“不,我不想再把他让给任何人了。”
孝然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一处虚无,声音很低却字字铿然笃定。
她挂了电话。
那头,成泽抱着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外头的天黑透了,床头灯在玻璃窗投下孝然模糊的影子,安静,平和,带着笑容。
这家宾馆硬件设施老旧,隔音不好。走廊里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到了后半夜,隔壁屋还有人说话和摔打的声音。
可这一晚,孝然却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孝然收拾好东西,在前台退了房,买了一张到南充的火车票。
下了火车,又换出租,最后到中巴站点辗转上了一辆到xx村的直达车。
大约一个小时后,中巴车把她放在了村口。那一刻,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来。
孝然背着包过了村口的木桥,往村里头走。临近傍晚,家家户户做起了晚饭,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田间反倒没什么人。
孝然在村子里走了十几分钟,漫无目的。最后问一个从小商店买了酱油出来的大姨:“您知道段然住哪么?”
“段然啊?!”大姨拎着酱油瓶,来来回回打量孝然,好奇地问,“你是他在城里认识的朋友啊?”
孝然点点头。
“女朋友啊?”大姨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孝然稍顿,又点点头。
“你去村西头找他吧。”大姨笑起来,手往西边指了指,笑眯眯说道,“他昨天刚回来。”
日近黄昏,斜阳遍地。段然坐在一个土坡上,双脚分开,姿势随意,左手搭着膝盖,右手握着一罐啤酒。
他背后有一株杏树,叶子落光了,阳光穿过干枯的树枝照在他脸上,映出一道道斑驳的树影。孝然放缓了步子,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
段然忽然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了。
俩人之间只有数米的距离,四周安安静静。孝然望着他,她的心突然也安静下来。
段然刚要说话,就听见孝然说,“我叫曲孝然,我爸是元国彰,如果给你奶奶看病的钱用完了,就到新界找我爸,他一定会帮你的。”
孝然说完,轻轻地笑了。
段然一怔,眼泪唰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