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抽泣声,似有若无,轻微细弱。这些细碎的响动很快也消失不见,泯于尘埃,一切就仿佛是萧明庭自己的幻想一般。
许久才听得屏风后的人声音轻缓,语气薄凉,一字一句道:“不愿。”
这两个字恍若一道惊雷,劈天而下,萧明庭心中一惊,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说不愿?
却见阿续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带着些许洗过澡后的湿气,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散乱在耳鬓。她眼眶有些微红,却依旧是笑着的:“有三爷这句话,就足够了。”
“阿续,我是认真的。”萧明庭怕她不信,立马站起来补充一句,言语诚恳,目光灼灼:“你别怕,我不是那些薄情寡义之人,纵然不能轻易承诺你什么荣华富贵,但也绝对能护你一生周全。”
她轻轻一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了看,突然踮脚吻了吻他微凉的嘴唇。
蜻蜓点水,刚碰到就退缩。
她动作轻柔的仿佛没有一点力度,抬手替他一一理好衣服扣好衣扣,全部打理妥当才笑道:“三爷,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你!”萧明庭不解她的举动,困惑又窘迫:“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说完,你……”
阿续低下头去,轻轻叹息一声,言语疲惫,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我累了,三爷先回去吧,好不好?”
“阿续,我……”
“先回去吧,回去吧?”
她执意要他走,萧明庭瞧她情绪低落的厉害,也不再强行留下。只好点点头,抬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长发道:“你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走的时候,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暮色沉沉,归鸟轻啼,晚风阵阵。风吹拂着他的衣摆,袍角翻飞。
萧明庭将走出小院时,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此时小院内空无一人,唯有一株老柳树在微风下轻轻摆动枝条。屋子的门板吱呀一声关上,窗下透出一点点光亮来,温暖明亮的光线氤氲在这黄昏里。
寂寞又温情。
破天荒的,她没有送他。
萧明庭走后,阿续一个人坐在地上发了许久的呆。她愣愣的盯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呆坐着一言不发。把绿萝都吓了一跳。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绿萝轻轻推着她问道:“您好歹说句话啊!”
莫不是萧三爷他提裤子不认人直接走了不成?绿萝心中暗自揣测,嘴上不由得说道:“原以为三爷是个好的,没想到他也是个狠心……”
“绿萝,三爷没有。”
听她骂他,阿续这才回过神来。她苦涩一笑,抬手摸了摸绿萝的脸颊温柔道:“三爷很好呢,他说要娶我。”
“真的?”绿萝吃了一惊:“他真的这么说?可是……”她迟疑一下,不敢继续说下去。
阿续点了点头,双手环着小腿抱住自己,下巴靠在膝盖上。沉默了片刻才酸涩道:“绿萝,人心肉长,我们不能害了三爷。日后我不会再见他了。”
“姑娘。”绿萝伸手抱住她,言语委屈又心疼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啊?”
“你不明白。”
又是一片安静。
停顿了许久,绿萝忍不住问道:“那三爷要是再来呢?”
“就说,我不想见他。”阿续抬手擦了擦快要溢出眼角的泪水,她抽噎一声,心里暗下决心:她必须尽快嫁人了。
可嫁给谁呢?
金陵萧府。
萧明庭端详了片刻书信,还是选择放下笔把纸张揉了丢到一旁。他又蘸了蘸墨,重新提笔写道:
“子彦兄台起:
近日可好?
金陵无事,龙虎暂歇。前几日吾忙于兵营之事,未能及时回信。今日得空,提笔问安。
阿续之事,诸事暂安,吾想娶之,不知可否?吾非玩笑,其心诚恳,愿她入府,避风挡雨。吾虽不才,盖非良人。但不惧变数之多,不畏世俗之语,亦非党派之人,就局势而言,已是最适之人。
另:昨日幼弟蒋轩与吾家六郎相谈甚欢,颇有你我二人当年之风,触景生情,一时感慨。
书短意长,不赘。
即问近好,愚弟君毅灯下书。”
他又读了一遍,才滴蜡封好。又叮嘱平安道:“明日记得吩咐信差送信,不可耽误!”
平安连忙应下:“哎,知道了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