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它玩到天亮,我已经坚持不住了,我得去睡觉了。睡觉之前我给它弄了点吃的。我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它吃,而我自己,随便吃点什么都没关系。我问它:“你想吃什么?”
它跳到衣柜上面去了,不知它是懒得回答,还是听不懂我的话。
我给它做的饭里面有带腥味的猪肝、补充热量的火腿肠、补充蛋白质的鸡蛋、补充维生素的蔬菜。它的饭量不大,我每样都只给它弄了一点点。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猫饭了,我已经把我仅有的营养学知识发挥到极致了。
从这天起我晚上写作白天睡觉。我睡觉的时候把猫放在床上,用叠做几层的毛巾给它当被子。它睡觉很不老实,还没睡上五分钟就要爬起来。我醒来时它早已不在床上。我本想把它关在纸箱里或者衣柜里,可对一只会说话的猫,我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而最让我恐慌的是它有时候爱讲话,有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不理我,傻眉傻眼完全是一只普通猫。老王回来要是发现我把它的猫养成了一只傻猫,责怪起我来,我可担当不起。
我独守这个奇迹的激动,已经变成越来越大的负担。
那天我跑到街上,想把这个伟大的奇迹告诉琪鱼,可拨出去后只听见计算机回答道:“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经欠费停机。”
除了琪鱼,我还有十几个所谓的圈内朋友,可琪鱼为了让我不受打扰专心改剧本,她把我的电话卡下了,偏偏我又是个对号码之类的数字天生迟钝的人,他们的电话我一个也记不得。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对着神猫发愁地激动一番。
可想而知,我的剧本改得一塌糊涂。为了保持猫的说话能力,我得抽出大量的时间陪它说话。它的说话能力毫无进展,只要能够将口齿不清的几个字保持下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待它比待我爹还累。有一次它屙出来的屎像糖浆一样,把我吓得整整一天没敢合眼。它平时屙的屎可都是黑灰色的,而且是成条形的,有一定的硬度。我不敢抱它去打针,我怕医生一针打下去,用化学方法制造出来的药水使它从此失去说话能力。我仔细回忆是不是食物有问题,分析了一阵毫无结果,一会儿觉得没问题,一会觉儿得也许是哪个细节上没弄好,自己和自己争论了一番,把自己搞得像个神经病。直到十八个小时后,它屙出的屎终于又是黑灰色长条型的,我才稍微放心地打了个盹。
不能打电话告诉朋友,我决定写封信。他们的电话我记不得了,但他们的通讯地址我还是记得的。可我刚写到一半就不想写了,一是长期用计算机,手指头捏笔捏不了多久就很痛。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我写不清楚这封信。前因后果什么的都好写,写到猫说话,我发现任何一个字都无法准确地还原它嘴里发出来的那种声音。一旦我把那个字写出来,再去读它,就发现它已经走调了。如果是在电话里,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学一学就完了,学得再不像,也比写在纸上强,而且强得多。
我第一次发现,声音对人这么重要。如果我们都变成了只会识字的哑巴,这对我们将是多么恐怖,多么难受。
我沮丧地把写好的信撕了。
就在我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老王终于回来了。老王看见我,关心地问:“怎么了?脸那么黑,是不是病了?”
“没有,是没休息好。”
“你也不要太用功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剧本也要一句一句地写。”
我心酸地点点头,我哪敢说是为他的猫累成这样的。
老王带了瓶好酒回来,说要和我好好喝一杯,一为感谢我给他喂猫,二是因为今天过节。我已经忘记今天是个节日,老王不说我是绝对想不起来的。老王说:“好好喝一杯,然后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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