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这样的仗,曾泽生可以骄傲了。
一九于五一年三月十五日,曾泽生率五十军回国休整。同年七月,曾泽生率五十军第二次开赴朝鲜,担负西海岸防御以及抢修机场等任务。十月至十一月,曾泽生率五十军奉命执行渡海攻岛任务,在空军和炮兵支援下,先后攻占南韩军盘踮的极岛、炭岛、大和岛、小和岛和艾岛。此后,五十军一直作为西海岸守备部队。一九五一年底,因病回国休养。一九五三年一月,又入朝回到五十军。一九五五年四月十九日率领五十军回国驻防丹东。
曾泽生将军在长春起义前,虽在旧军队里做事,但他是一个富于爱国心,有正义感,能洁身自好的军人:当抗战爆发、国难当头之际,他主动请缨出滇抗战,率部与敌浴血苦战数十次,为保卫祖国、民族尽了军人的天职。他虽曾追随蒋介石打内战,做了蒋介石的内战工具,但他最终却以起义来反对蒋介石的内战。起义后,率部参加了解放战争,特别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创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综观其一生,曾泽生是一位追求进步、追求光明、爱国爱民的将军。
东北野战军第一兵团政委的肖华曾指出:“长春起义对于进一步瓦解敌军,解放沈阳,夺取辽沈战役的胜利,进而加速解放战争在全国胜利的进程,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
曾泽生将军在长春被围五个月之久、城中弹尽粮绝饿殍遍地之情况下,仍然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计较个人得失,未能尽早起义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应为由此造成之十数万饥民死亡负责。
长春起义后没几天,毛〖主〗席致电东北局和东北军区:根据曾泽生最近数日各种表现较吴化文要好,你们应对他其所部采取欢迎帮助的态度,云南军队被迫来东北作战,又在长春受了苦楚,可能改造成为较好的部队。改造是必须坚持的方针,但不应操之过急,应依据情况逐渐进行之,首先注意取得曾泽生及其较好干部对共产党的信用,以利协同进行部队的教育工作。
原国民党第六十军一八四师少将师长潘朔端于一九四六年五月在辽宁海城率部起义后,于当年底率部进驻黑龙江兴隆镇,随后,部队开展了以诉苦为主要内容的政治整训。据潘朔端身边的副官赵霜芝回忆,当时,潘朔端经常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们也下去听听战士诉苦,这样对提高思想觉悟是会有启发的。”曾泽生就没有潘朔端那般洒脱了。
曾泽生率部起义后,部队即开赴九台县,接受共产党领导的政治整训。政治整训内容包括三个〖运〗动和三个教育,核心是发动起义官兵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
那是一场哭天喊地震动寰宇的苦难控诉,是涕泗滂沱泪水涟涟的灵魂洗礼,更是起义官兵洗心革面脱胎换骨彻底的思想改造。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十军首任政治部主任王振乾著文回忆:“在整编改造中,困难最大、工作最难做的还是一些上层人物。”中、下级起义军官的思想改造好办,他们在部队、在东北军政大学直接参加了震撼心灵的“泪血大控诉”。对上层将领则不同,既要“彻底摧毁、
改造旧军队反共反人民的立场观点和思想作风以及旧军队的各种制度”又要“多做疏通引导工作,务使大家心情舒畅”。
共产党干部期望曾泽生等起义将领能主动反思自己的历史罪恶,否定旧我,重铸新我,可人家死要面子,历史罪恶讲得少,历史功绩讲得多,什么护国讨袁啦,什么台儿庄大战啦,什么长春起义啦,还有保护小丰满电站等等,反反复复,讲个没完。也难怪,旧军队压根就没有“批评与自我批评”一说!改造起义的高级将领,一个天大的难题!
要坚持彻底改造方针,就不能不无情揭露旧军队中诸如贪污腐化、
打骂士兵、虐杀俘虏、祸害百姓等等不人道的一切罪恶,其间,不可能不涉及起义将领们的过去。更何况,鼓励起义官兵揭发他们往日顶礼膜拜唯命是从的将领的历史罪恶,有助于割断他们之间的封建关系,有助于实现他们脱胎换骨的灵魂裂变,有助于重建他们的人格尊严、价值观念、是非标准,有助于为彻底改造起义部队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
潜心学海泛舟对于曾泽生在控诉〖运〗动中的态度,参加改造起义部队的解放军干部是有意见的,虽然,徐文烈政委等军领导一再劝说大家要有耐心,相信曾泽生军长会提高觉悟,但是,一些相当难听的指责还是随之流露了出来。尽管,士兵和中、下级军官与起义将领“背靠背”控诉,尽管,对揭发出来起义将领的历史罪恶,共产党干部闭口不谈,更不予以追究,但曾泽生还是风闻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情况。如此,他“心情舒畅”得了吗?
曾泽生“于沉闷中”留下的一篇日记,颇能说明他当时的心境:我自己因参加国民党军队,有过压迫人民等种种罪恶,对于有些过失,曾经作过思想斗争,从严要求自己,多作自我批评和反省检讨,向真理低头,唯求宽大谅解,使我参加〖革〗命。但是,除上级领导以及党的政策本身实属宽大外,下面一般执行者往往老以反〖革〗命的皮给我披上。”其实,以往我们之所以当过反〖革〗命封建小头目,那是由于当时思想糊涂,误为人家作工具,本身尚不是反动的封建头子,说不上积重难返。(陇师长也遭同样看待,他愿意离开一下,也好最低限度使部队改造不受障碍)。
赶上时代思想潮流的机会是曾泽生自己安排的。部队的控诉〖运〗动进入高潮后,他提出:鉴于风湿性关节炎严重发作,希望组织能批准自己赴辽宁五龙背做温泉疗养。一个皆大欢喜的请求。如此,曾泽生不仅可以免除面对控诉的尴尬,还有了闭门读书,静心反省的安谧条件。
从一九四九年四月十七日到八月四日疗养期间,曾泽生如饥似渴地读了几十本书,有经典、深奥的马、恩、列、斯著作,有深入浅出的中共延安整风文献,有面向大众的社会主义普及读物,曾泽生逐一拜读,并写下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和日记。曾泽生用手中的笔,为后人留下了他思想转变的轨迹:四月二十五日,曾泽生“于沉闷中”开始认真地思索自己的人生轨迹,探寻今后的人生道路。五天后,他详细拟订了自己“休养期间的读书计划…”。又过了五天,他写道:我在这里每天洗两次,洗是治病,洗身、洗面、洗心。洗身后又对照书本来洗心,看洗去了多少污浊,还剩多少,再去洗面。每天都不断洗照,决心把罪过洗去,换上一些新的思想,确定〖革〗命的观点和立场,能否如愿以偿,现在仍无把握,不敢断定,只是努力坚持,以洗和照,照和洗,从主观上来要求自己。
如此洗法,仅仅洗了七天,茅塞顿开的曾泽生便有了“过河登山”的雅兴,欣赏起了“huā草树木枝繁叶茂,原野碧绿朝气蓬勃”的盎然春意。五月二十六日,当部队即将南下参加解放战争时,回部队为连以上干部讲话的曾泽生军长,已有满腹的共产党“经纶”可以“讲经说法”慷慨陈词,滔滔不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