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即将到来的大量伤患做准备。在一片混乱中,就连负责看守纵横的警察,也不见了踪影。
纵横试探性地在病房门口徘徊了好几次,终于确信不再有人会在他每次试图出门的时候阻拦他。他便一个人走出了医院。
街面上,满是驻足凝望世贸大楼的行人,他们大都处于失神的状态,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无暇关心。
纵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他只是茫无目的地走着。大唐已经灭亡了一千多年了,人世间早就经历了几番沧海桑田,就连中国人说话时的口音也已经和唐朝时完全不同,他的家人、他的黑虎寨自然也不可能还存在着。他还能去哪儿?
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软禁在医院之中。之所以没有想办法逃离,不正是因为无处可去吗?而他今天之所以离开医院,归根结底其实不过是借机出来透透气罢了。
这些天虽然在病房的窗边已经见识到了纽约的高楼大厦,但只有真正身处于这些高楼之间的街面上,方能真正感受到这些建筑究竟能给人带来多么绝大的压迫感。纵横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周围充满了他所不了解的东西,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两只耳朵都不够听。没多久,他就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不觉中就往双子塔的方向越走越近。
兜兜转转走了近半个小时,纵横走到了离世贸大楼不远的一条街。从这里开始,警方已经拉起了封锁线,除了救援车辆和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得通过。
穿着病号服的纵横,很自然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一名女警拦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他,蹲下身来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纵横当然无法回答。
于是,女警只好安排他坐到一辆警车上。纵横没有反抗,他学着一路上所见的那些路人的样子,失魂落魄地坐进了车里。
十二岁的孩童身躯给纵横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女警见他这个样子,大约以为他受惊过度,不仅语气、神态十分温和友善,甚至还给他买来了一杯热可可。随即,便丢下他,又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纵横从没喝过这种饮料,一开始觉得味道很怪。但几口之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温热香甜的味道。
就在他喝了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惊叫声。
他抬头望车窗外一看,就见其中一座高塔竟然开始坍塌了。从他所处的角度看,似乎就要压到他的头顶一般。
纵横差点儿吓破了胆。他赶忙丢开热可可,想要打开车门逃出去。可车门怎么开?纵横根本不知道。
慌乱之中,纵横在车门上乱抓乱挠,总算他运气不错,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他找准了车门拉手,打开门跑了出去。
车外,无论是警察还是围观的普通人,都在拼命奔跑。纵横才跑出汽车,就被慌不择路的人流撞得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他当年在安史之乱中,有过好几次随唐军溃败逃命的经历,知道在混乱的人流中摔倒很有可能会被踩伤甚至踩死。眼看身体被撞得失去了平衡,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往跑过他身旁的人身上猛推了一把,借着这一推之力,他重新站直了身子,顺着人流狂奔起来。
至于那个被他推了一把的人究竟会怎么样,他已经顾不得了。
在纵横的身后,一幢高塔已经彻底塌了下来,巨大的烟尘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携着无数的碎石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纵横只觉得身后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风在追赶他,让他不得不冒着让刚刚愈合还十分稚嫩的肺撕裂的危险,拼着命尽可能快地往远处狂奔。
但人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比风还快?
几乎是转眼间,纵横的眼前就被蒙上了一层烟尘。一开始这股烟尘还只是细细的白色,但眨眼就变成了浓厚的黄灰色,随即又变成了灰黑色。
纵横知道,他已经被高塔坍塌所扬起的灰团给笼罩了。
他连忙弯腰缩身,把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细细的缝,屏住呼吸拼命往最光亮的方向跑。他甚至已经感觉到有不少的碎石块打在了他的背脊上。好在这些石块都比较细小,虽然被打得比较疼,但还不至于受伤。
而他周围那些一同奔跑的人,可没有纵横这么快的应变能力。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人被烟尘迷了眼、呛了肺,甚至被碎石块砸到了要害而摔倒在地。纵横感觉接连踩到了好几个人,引得一片哀嚎。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嘈杂之中,有一道尖利的哭声格外引起了纵横的注意。
哭的是一个女孩,她一边哭一边喊着“Mummy……Mummy……”。
纵横在医院听到过一个孩子这样呼喊他的母亲,知道这是“妈妈”的意思。
他心底的一根弦突然被拨动了。他立刻向着哭声的方向跑了过去,找到了那个女孩。
没有丝毫犹豫,纵横扛起女孩就跑。而女孩也被吓傻了,竟然连哭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