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中玉知道她和许七、许府的交集的,虽然不太情愿,但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无暇耳提面命。听她说到许夫人,不禁一怔。
许家在太子、安王之争中起着十分巨大却又微妙的作用。许家是几代世家,在朝中很威望,许太妃虽无子嗣,可对于今上却有几年的看顾教养之恩,今上也肯尽孝心,也算得上是母慈子孝。真要许家决定站在谁的一边,许太妃在今上面前说上几句话,那可是举重若轻,不可估量。
他狐疑的看着杜霜醉。许夫人和她能有多少交情?怎么会把这等私密的事说与她听?
杜霜醉并非是从许夫人那听来的,不过是借着她的由头罢了。见杜中玉面容沉肃,十分认真,便低头轻声道:“并非许夫人刻意和女儿提起,只是无心之间听许夫人和旁人谈论到的——许家无意插手太子废立之事,因为……”
许家不插手这件事,杜中玉能理解,至于理由是什么,他见杜霜醉这样小心,就有点费解。
杜霜醉迟疑了一瞬道:“大概是许太妃亦在宫中,对皇后颇为了解,她们猜测皇后的病情并非想像中的危重……”
只这么一句话,杜中玉就一点都不怀疑了。皇后生病,是太子失去倚仗的信号,但未必就是太子即将失宠的信号。今上对太子母家一直都是恩威并重,念着与皇后的结发之妻的深情,并没有行那等“狡兔死,走狗烹”之事,但谁能保证,一旦今上垂垂老矣,为保江山稳固,他会不把太子母族斩尽杀绝?
可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太子也并非愚钝之辈,自他成年,与母族也并没多亲近,有意无意,反倒是结交了许多可用之辈。
如果许太妃所言料中,这只是皇后释放的虚假信息,那么那些不安份的,迫不及待就出面诋毁太子并力保安王的跳梁小丑们,离倒霉就不远了。
光是这么想,杜中玉就是一身冷汗。想想就后怕,万一和徐家走的更近些,他杜家就是不折不扣的安王党,哪怕什么都没做,可只要被迫掺和进去了——谁管你是不是不得已——只要绑架到安王这条船上,事泄之日,就是杜家满门处斩之时。
杜中玉拈着胡须,再次确认:“你这话可做得准?”
杜霜醉点头,道:“女儿不懂朝政风云变幻,可杜家和徐家毕竟姻亲,不管爹对皇上如何忠心,爹只要在朝中一日,就难免不被人猜疑。女儿一点私心,只盼着杜家安好,一家和睦,至于什么忠孝节义,恕女儿不能。况且女儿听说徐家六爷已经准备出游,归期未定,只怕三年五载都未可知。”
杜中玉不免又问杜霜醉:“此事当真?”
杜霜醉垂眸道:“这就要问哥哥了。”
杜中玉沉吟不语。看似是徐若羲放浪行骸,纵行无忌,与家族无关,只是他单纯的个人的事,但以杜中玉的心思,没法不往深处想。
徐家这是为了日后覆没提早铺线么?毕竟徐六不在官场,又素有不羁之名,他这次远走,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难道徐家也嗅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如果真是这样,他趁着大风未起之时便辞官,不能不说是上上之策。
杜中玉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他自小苦读圣贤书,对“忠义”二字还是极其推崇的,若是让他完全置国家百姓于不顾,仅为了保全一家之私,他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杜霜醉并不苦劝。
她能说的都说了,要怎么选择就看杜中玉自己。如果他坚持他的原则,置杜家阖府于不顾,她也没有怨言,说不得再寻别的法子保全家人。
杜中玉再度打量这个轻易不言不语的女儿,内心微叹一声,却只是摆摆手,道:“行了,你也累了,且回去好好歇歇。”
他无意再和她探讨。尽管他对杜霜醉有着浓厚的血脉之情,但到底只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家里的大事轮不到她置喙。
杜中玉打发了杜霜醉,便叫人去请杜景辰。
杜霜醉在杜府安心住下,享受着难得的母女亲密时光,稍事休息,又去看过三弟和小侄子诚哥儿。
晚饭一家人团团坐在一处,和乐平宁,徐氏甚至捧出一坛酒来,给众人一一满上,一家子笑语满室,尽兴而毕。
天色晚了,杜霜醉正准备梳洗就寝,却见晴暖进来回道:“二娘子,大爷请您过去说话。”
杜霜醉早料到杜景辰会对她的话存了疑心,但他能忍到现在才来问她,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因此并没耽搁,换了家常衣服来见杜景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