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忽而轻松,似在调侃她的担心。
她一怔,顿时想起当初轩辕尚跑到她的院子,便是易容成一个模样怪异的少年,尤其为了遮挡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眸子而弄出一双绿豆眼,而她为了后代的“健康”,坚决不肯直视于他。
那段平静的时光,早已被她遗忘,而今骤然现于眼前……细想来,这是自他暴露身份后初次提起那段岁月,曾有的欺骗,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掀过,她不禁哑然失笑。抬了眸,正对上他的一双笑眼。
依旧明亮灼目,却带了柔光,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动。
笑意微敛,改为礼貌的感谢,而后,垂了眸。
他是在帮她吗?
或许是的。
可是,为什么?
她心中有一个答案,但是,怎么可能?她尚不是自作多情得没有边际的女人。他对她如此细心,不过是因了国家间的事吧,虽然她暂时不知他要利用她做什么,但总归他目前没有恶意,而此番,她欠了他的情,日后定要找个机会还回去。
她正在思谋,忽听轩辕尚低语道:“只是,毛毛和豆豆,需留下……”
豆豆立即抬起眸子看向她。
在豆豆心中,大爹非常关心娘,娘说的话,他照做,娘没说的,他亦提前想到,所以……
可是洛雯儿却望向毛毛。
毛毛背着小手,脚步未停,然而即便是这样倾斜的角度,也能看到那稚嫩的腮已然绷紧。
这孩子,自打知道千羽墨的身份,他始终不再提及这个人,可是思念,又岂是沉默可以抹杀?这一路,他跟着颠簸,食欲不振,小脸苍白,却开心得不得了,竟几次失了风度,因为在他心中,这是能够见到亲亲的爹的最难得的机会了吧,但是……
她垂了眸子。
或许她不该太贪心,因为就算易容,两个小孩子夹在大人中间也过于醒目,更何况,即便是个背影,已经开始现出那个人的轮廓了。
有些溶于骨血的东西,任是如何掩盖,都无法泯灭。
“大爹,涼阈有许多好玩的吧?”
毛毛忽然抬了头,微白的小脸露出属于孩子的天真笑意,洛雯儿却看出,那其中隐着多少的落寞。
轩辕尚点点头。目光不觉变得温柔,心中暗叹,这孩子与他的父母一样,有着一副玲珑心肠。
毛毛立即显得兴奋起来,抓住豆豆的手:“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满载而归吗?大爹和娘去参加宴会,没人看着咱们,咱们正好可以……”
话只说了一半,又冲豆豆挤挤眼。
豆豆心思单纯,立即转换目标,又埋怨毛毛的提醒会引起洛雯儿的阻拦,不觉小心翼翼的睇向她。
毛毛则不管不顾,一反与轩辕尚的疏离,亦有失他一直保持的风度,而是摇着轩辕尚的手:“大爹,把章矛哥哥借我们用下好吗?这回,三郎哥哥和婉莹姐姐都没跟着出来……”
“噫,三郎哥哥和婉莹姐姐在忙着办婚事呢。娘说了,他们的婚事拖了这样久,这回必须努力完成!”豆豆嫌他说话不找重点,白了他一眼,转而拉住洛雯儿的手,用最最期盼的星星眼看着她:“娘,三郎哥哥和婉莹姐姐就要结婚了,咱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一定要送他们一份大大的礼物。还有,刀子、尺子、剪子、布头,就连梅儿婶婶那没断奶的小纽子都听说我要来涼阈,央着我给他们带礼物呢。还有张顺叔叔,苏环叔叔,张妈,翠屏……”
她挨个点着手指数,夸张的出了一口气,摇头叹息:“少了谁也不行啊。布头最是和我要好,我得多给她带一份,还得是特别的一份,所以……”
眼巴巴的瞅着娘亲:“娘,你该不会舍不得银子吧?”
洛雯儿被当众指出小气,立即红了脸。
轩辕尚假意没听见,目光调向远方,唇角却一个劲抽抽。
洛雯儿实在耐不住女儿缠磨,又担心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只得应下。脸色却分外难看,分明是在说,等会没人了再收拾你!
同时黑脸的还有章矛,因为他方方接了主子意味深长的一眼。
他哀叹。为博佳人开怀一笑,他堂堂一品护卫,十六岁便修炼一身精纯内力的武学奇才,裂魂功的唯一传人,无数国主争相用重金礼遇的万中无一的高手,便被两个小鬼这般轻而易举的“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