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别人了,这当景看了自己的东西摆在眼前,心里如何能好受?每个打开看一眼,摇了摇头,说:“不够。你爹虽是没有伤到心肺,但却是个深口子,你这些远远不够。”
章杏冷冷看着他说:“先生只管用就是,若是不够,我自会想办法。”万郎中到底忍不住嗤一声冷笑,不再多话,将瓷瓶里的丸子倒几粒出来,嘱章杏捣成粉子,和在药膏里,抹在章水生伤口上,接过章杏递来的布条缠好。又指了几种药丸,说:“这三种须得每日三次,每次两粒服下,先连用三天再说。”说完了,站起身,斜着眼睛看章杏。
章杏瞟了他一眼,这会她爹伤口已经料理差不多了,留他无用,便不再如前不许他走了。万郎中冷眼看一阵,甩手走了。蹲守在箩筐旁边的章桃这才上前来,叫了一声:“姐……”章杏将手往身上蹭了蹭,牵过妹妹,问道:“饿不饿?”
章桃点了两下头,又飞快摇头,大声说:“我不饿。”
早上喝了半碗野菜汤,现下天都黑了,如何能不饿?章杏摸了摸章桃的头,说:“桃儿最乖了,你就在这里陪会爹爹,姐姐去给你做些吃的。”章桃点了点头。
昨日李洪氏给她半篮子干菜树皮,那树皮正是榆树皮,磨成粉面了,正好能当主食食用。这好东西章杏早上不舍用,只烧了半罐子野菜汤。现下父亲伤重未醒,她晚上少不得要守上一整夜,肚子里须得有些食才撑得下去。她于是拿出小块树皮来,用铁杵磨成了粉,和在早上吃剩了野菜汤里,烧了一碗面疙瘩。两姐妹一人半碗分食精光。
夜里大雨总算是停了,章桃蜷缩睡在章水生旁边,章杏便坐在旁边替他们打扇赶蚊虫,城墙上上了灯,昏黄光照在城下泥泞不堪地上,但见处处都是胡乱躺着流民,而他们则在靠墙阴影里,看着风吹光影忽悠过去过来。章杏昏昏沉沉,将睡未睡,隐约听得城里面打更声过,猛然睁开眼睛,一轮冷月悄无声息滑进乌云里,天地一下子暗淡。
突然一阵喧闹从李家草棚子那边传来,李洪氏凄厉哭声随后响起:“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却是李大柱去了。想起那个敦厚和蔼的身影再不会起来,章杏不由得喉咙发紧,眼圈酸涩,紧紧抓了父亲毫无知觉的手。
后半夜里章水生醒了,找女儿要了一碗水喝。章杏记得万郎中的交代,不敢让他动,只有调勺给他喂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章水生听了李大柱过世消息,久久怔住,胸口急促起伏,痛得不能自己,呜咽着,当着女儿的面眼泪流了满面。
他们两个一个父母早亡,一个幼年丧父,从小便在一起玩大,再加上李洪氏心地良善,两人交情比之有些兄弟还要深厚些。从李庄村到淮阳,这一路上,若不是李家的帮忙接济,他们父女三人哪能走到现在?
然则如今李章两家的两个壮劳力,一死一伤,就留下几个妇人老小,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