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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号脉问诊,光看医案,很难领悟到最核心的要领,需要手把手的教,像匠人一样。
开馆挂号,病家上门问诊,师傅用最切身的诊断,教给子弟。
可顾瑾之即将不是顾家的人……
“祖父,我行吗?”顾瑾之道,“煊哥儿年纪已经大了,何不让他跟着您学,我在一旁帮着记,将来好提点他……”
老爷子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好半晌,他才缓缓叹了口气,道:“怕是来不及了。我能挨到后年春上,就是尽了力的。你跟着我学了几年的药书,知道顾家家学如何传递,我再把顾氏号脉用药的要领教你一年。等我去了,你不管传给兄弟还是侄儿,都随你的心吧。”
他想用顾瑾之做个过渡。
顾瑾之心里大震。
她想起前世爷爷去世的前一年,也是这样跟她说的:我再教你一年,顾家医术就传给你了。咱们顾家,从金元时期兴旺到今,你是第二十三代传人,也是唯一的女弟子。
过了一年,爷爷果然寿终正寝。
等顾瑾之快要死的时候,她也能估计出自己大概的死期。
所以她知道,老爷子没有骗她,他快要去了。
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拼了命的著书。
他是想把自己一生所学,传承下去。
顾瑾之的眼眶,湿了起来。
老爷子反而笑了:“哭什么呢?祖父也不是过了今晚就去。还有一年的光景呢,你要用心。家学传男不传女,到了我手里,就对不住祖宗了。”
“我……我不入传人族谱。”顾瑾之拭了泪,心情好半晌才平息下来,对老爷子道,“您教我的,我将来数息交给煊哥儿,让他继承您的衣钵。”
这是规矩。
每家的家学,没有传给女子弟的。
顾瑾之要是传了下来,将来顾氏族谱也难记载她。
老爷子不同意:“……太委屈了你。”
“我是顾家的人。”顾瑾之道,“这算什么委屈?我也学了您的手艺……”
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老爷子又是笑,让她别哭:“这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将来你也会去,你的儿孙也去会,只是谁先走谁后走。为了这个伤心,就太不值得了。”
顾瑾之的眼泪陡然跟断了线的珠子,落得更加厉害。
她心里的酸楚,一点也不亚于当年的爷爷离开她。
老爷子失笑,又哄了她几句:“快别哭。今晚咱们守岁。”
到了戌初,顾延臻和宋盼儿终于带了煊哥儿和琇哥儿,回了府里。
顾延臻先去正院看了小十和小十一,才来外院老爷子的小书房,和老爷子说话:“我们也在前头搭台戏,戏班早上就预备下了,您也跟着咱们去热闹热闹…...”然后看到顾瑾之眼睛红红的,顾延臻讶然,“瑾姐儿哭了?”
“没有。”顾瑾之遮掩。
顾延臻使劲往她脸上瞧。
老爷子轻咳一声,道:“你们热闹去吧。我和瑾姐儿说说话儿……”
顾延臻请不动,就回了正院。
宋盼儿又亲自来请:“知道您怕吵,所以特意咱们回来。往年在延陵府,也是一处守岁,怎么到了京里,您就要一个人?你冷冷清清的,咱们热闹心里也不安……”
最后,老爷子被宋盼儿请动了,去了前头听戏。
到了亥初,宋盼儿自己熬不住了。
煊哥儿和琇哥儿早躲到正院的暖阁里去睡了。
顾延臻也哈欠连连。
只有顾瑾之和老爷子,没有半点睡意。
丫鬟们服侍宋盼儿进去歪着,外头只有顾延臻和顾瑾之陪着老爷子听戏。
老爷子好似入了迷,渐渐听出了精神头。
顾瑾之看着他的侧脸,眼泪又浮上来。
原来换了一世,她仍是很难接受亲人的生离死别。
到了子时,迎了年,顾瑾之几个人这才去睡。
正院旁边的小厢房,早已收拾妥当,老爷子就没有出去,歇在了厢房里。
顾延臻又亲自送了顾瑾之到她的院子。
顾瑾之说不用,顾延臻道:“夜深里,陪着你的又都是丫鬟婆子,镇不住,容易撞了神。爹爹陪着你走一段路……”
顾瑾之沉默走着。
片刻,顾延臻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
她又哭了。
次日,刚刚敲过五鼓,顾延臻和宋盼儿就起身,进宫朝贺。
中午宫里赐宴,吃了饭又去老宅那边祭祖,而后才回家。
顾瑾之也早早起来了,受丫鬟婆子们的礼,给她们散了红包。
下午的时候,秦申四来拜年了。
他是算准了顾家人从宫里回来,才过来拜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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