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芊芊被他牵着走到书桌后,宽大的椅子刚好容下他和娇小的自己。就这么一个举动,司空齐脸色黑得让人无法直视,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低下头玩自己的肚子。
司空齐隔着桌子把他们瞪了又瞪,要是双眼能放箭,估计他们夫妻这会儿都万箭穿心了。
“南赢王,你没有证据,如何能说瑞庆王不是朕的骨肉?你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只要那野种不当皇帝,我任何心思都没有。”司空冥夜冰冷的眸光迎视着他,不躲闪,也不畏惧,甚至阴沉的眸底丝毫不掩饰对他的痛恨。
“你不就是想要皇位么?”司空齐咬着牙反问。
“呵……”司空冥夜薄唇勾勒,阴沉的笑容充满了讽刺,“我要你这个皇位,你们这些人现在还能活在世上?你可别忘了,我给了你多少丹药,就有多少次杀你的机会。”收起唇角的冷笑,他阴沉的眸底更多了一些冷绝,“早知道,我真该杀了你,太子也能够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而我也少了许多麻烦!”
“混账东西,你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司空齐脸色忽青忽白,前几句话他还能认,可后几句真是让他心肺生火,几乎气炸了。
“比起守住司空家族的江山社稷,你我的性命算得了什么?”司空冥夜猛然起身,抬手指着门外,冷绝的嗓音反斥着他,“我说过,你若不信,从今以后你我再不是父子!请你现在离开,去守着你皇位,去护着那个贱人和野种,别来碍我们的眼!你自己看看,你的亲生儿子还躺在那里,你居然还有脸跑来问我有关野种的事!”
“冥夜……”这次不是司空齐唤他,而是他旁边的女人。裴芊芊拉着他的手,试图让他冷静些。她最清楚他这些天的痛苦和挣扎,如今司空齐一来就摆出一副审问的姿态,他不气才怪。
“我没事。”司空冥夜重新坐下,侧过身将她拥在怀中,像是她受了惊吓需要他安抚一样。
“今晚是太子最后一夜,咱们别理他。”裴芊芊回抱着他,既是安慰他,也是故意说给某个人听。
夫妻俩一言一行都把他当成外人,甚至是仇恨的敌人,司空齐铁青着脸,无法接受他们的疏离和漠视,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他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撑着额头,突然沉默起来。
裴芊芊余光瞥着他,心思一样复杂。他对太子的死不可能无动于衷,因他此刻散发出来的悲痛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
而她身前的男人却已经没了耐心在应付他,甚至脸都没侧一下,将她从椅子上牵起就要走。
“冥夜……”司空齐低沉的嗓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还有事?”司空冥夜头也没回,态度依然冷绝。
“倘若你说得是真的,你觉得父皇该如何做?”他低沉的嗓音有着深深的悲伤和痛楚,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很艰难的开口。
他突来的转变让夫妻俩都定在原地,相视一眼后,司空冥夜带着她转过身,眸光阴沉的盯着他,“你不用现在相信我的话,时间会证明一切,到底真相是如何。”
司空齐望着他,从来威严的目光此刻有着深深的迷茫。
裴芊芊抿了抿唇,忍不住插话替自家男人补充道,“皇上,贤妃同太子都是因为他们母子而亡,你就算不相信事实,可也请你别太愚昧。我们是拿不出证据向你证明瑞庆王并非司空家族的血脉,可是太子之死,足以让你看清某些人的野心和手段。你要是再像以前那般偏宠瑞庆王,就太对不起死去的太子了!”
司空齐目光越来越复杂,再次复问道,“若瑞庆王并非朕的骨肉,你们说朕该如何做?”
裴芊芊知道,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对他们夫妻信任,而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多疑。可也就是他这多疑的心,加上太子的死,让司空冥夜敢去赌一把。如今,他们算有了一半胜算。
司空冥夜牵着她的手再次回到书桌后。
这一次,父子俩的神色都有所缓和,再不像刚才那般彼此仇视。
司空冥夜似乎也没心情跟他多话,只是沉冷的对他开口,“你如今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
司空齐拧眉浓眉,“何事?”
“昭告天下,为缅怀太子,三年之内不立新储君。三年之后,立瑞庆王为储并接掌皇位。”
“什么?!”司空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你都说他不是朕的骨肉,为何还要让朕把皇位传给他?”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司空冥夜冷冷的转开头。
“为朕着想?”司空齐起身走向他们,他知道这个儿子现在恨他,甚至不屑同他多说一句,不得已,他抬手指向裴芊芊,带着怒色逼问道,“你说,你们夫妇到底要做何?又要让朕相信瑞庆王不是朕的骨肉,又要朕传位于他,你们、你们究竟是何心思?”
裴芊芊拉了拉身边的男人,可他没理。她暗叹一口气,这才替他回道,“皇上,冥夜这般提议是出于你的安危考虑。反正你现在也没有退位的打算,你只管做你的皇帝。可太子一死,袁贵妃和瑞庆王以及支持他们的人一定会逼你立瑞庆王为储君。没了太子,他当下任储君是顺理成章的事,其他人再反对似乎也站不住脚。而我们所担心的就是他会在做了太子没有耐心等待,会直接对你下手。你自己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
司空齐敛紧目光,说不出话,亦或者是不知道说什么。
裴芊芊严肃的继续道,“冥夜要你昭告天下,‘三年之约’除了为你性命安危着想外,也是另有一番打算的。这三年,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瑞庆王不是你亲生骨肉的证据,同时也能让袁贵妃和瑞庆王暂时难耐住野心。毕竟你已经昭告天下将由他接替皇位了,我想他们应该彻底的安心了,再对付你也没那个必要,你说是吗?如果我们找到证据,接下来最为棘手的就是瑞庆王手中的兵权。皇上,你自己说说看,换做是你,你会把得到的兵权交出来吗?你不给我们足够的时间,你让我们如何同他较量?”
司空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事当真细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有太多事都做得很冲动。他因为偏爱瑞庆王,又不能给他太子之位,于是就想着给他过多的权利予以补偿……
他没想到袁贵妃那个贱人,居然……
裴芊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话都说了这么多了,她还真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皇上,我们不逼你做选择,只希望你好好想清楚。要知道,你身边的人没多少是真正忠心于你的,那些御医、那些太监和侍卫,你自己琢磨接下来该如何做。如果你采纳冥夜的意见,就请你务必配合我们演好这场戏。不管你有多恨袁贵妃,切记不要让他们母子发现你对他们已经起疑了。”
她这番话多了一丝关心在其中,司空冥夜突然斜眼瞪着她,“同他说那么多做何?他要生要死都是自己选择的!”
司空齐瞪着他,既痛心又不满,“你做何凶她?难道她身为儿媳不该替朕担忧?”
“儿媳?”司空冥夜反唇讥笑,“你有把她当做儿媳过?”
“朕……”司空齐有些难堪。
“皇上,我们说了这么多,你一定要权衡清楚,可别再犯糊涂了。你要知道这些年要不是冥夜不断的给你丹药,你早都被那些御医的慢性毒药给害死了。”裴芊芊忍不住又补充。既然把话都撂开了,那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吧,省得这愚笨的皇帝还以为能长生不老呢。
“什么?!”司空齐更是惊骇不已。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些御医也全都交代了,他们这些年都有给你服一种慢性毒药。冥夜给你的那些丹药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而是能清除你体内积毒的。”
司空齐龙袍下的身子莫名哆嗦了一下,吓傻了一般看向儿子,“皇儿,是、是真的?他们真想治朕于死地?”
司空冥夜冷笑,“你可以不信,反正我以后再不管你的事。”
司空齐眸孔睁大,从来没想过还有如此让他震惊的内幕。他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是为了讨他欢心,所以不断的为他炼制丹药。原来那些并非长生不老的丹药,而是救他性命的解药……
“我们走吧。”司空冥夜突然起身,依然没正眼看他一眼,牵着坐上的自家女人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皇儿……”司空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双唇蠕动着,可喉咙里却似被什么卡住。而着一声低唤,饱含着无尽的悲痛和悔意。
失去太子,他痛心疾首……
冷落南赢王,他悔不当初……
如今的一切,犹如一记耳光甩向他,让他彻底的幡然醒悟……
可是,这一切真相的背后却是沉重的代价!
太子已不在人世……
南赢王视他如仇敌……
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何?他到底在做何?
走在书房外,裴芊芊突然将司空冥夜拉住。
“嗯?”男人转身看着她。
“不要太伤心了,好吗?”她知道他心里痛、心里苦,可人死不能复生,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
“……嗯。”司空冥夜将她拥进怀中。
裴芊芊回抱着他,依旧无声的给予他安慰。太子死了,对他来说,不仅是失去了一个兄长,同时也失去了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也意示着他肩上的责任和压力会更加沉重……
。。。。。。
太子出殡,几乎全城百姓都出动了。
亲眼看着儿子下葬,邱皇后痛哭到晕厥,且之后精神恍惚,病了很长一段时间。
司空齐没到现场,至于原因,外人或许不解,但裴芊芊还是猜得到,或许他是没脸再见儿子吧?
殓棺厚葬了司空文睿,司空齐将文武百官宣召进宫,也将瑞庆王从天牢中放了出来,当众颁布了圣旨——三年之后立瑞庆王为太子并接掌皇位!
他在圣旨中也讲得清楚明白,太子在任期间尽忠尽孝尽责,为褒奖他生前功绩,故而三年之后再立储君。
他这理由,也能说服百官接受。
尽管袁贵妃同支持瑞庆王的大臣心有不满,觉得三年似乎过久,可圣旨宣召三年后瑞庆王直接接掌皇位,倒也让他们这一派的人都无话可说。再者,如今太子亡故,瑞庆王乃司空齐次子,就算不立储君,若将来司空齐有何不幸,按顺位也该瑞庆王接任帝位。
不敢从哪一方面计较,瑞庆王乃蟠龙国下一任君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司空文睿死后,太子妃慕蓉芙带着儿子司空瑾搬进了永霞宫,除了给司空文睿守孝外,还因为邱皇后一病不起方便照料她。
裴芊芊去宫里看过邱皇后几次,不止她,荣襄王妃慕紫阳也时常进宫陪慕蓉芙谈心说话。
也许是因为太子死了,也许是因为那一道圣旨让某些人心安了,裴芊芊明显的感觉到很多人和事似乎都平静了……从未有过的那种平静。
她也知道这都是那道圣旨的力量。几次进宫,她都听说了,现在袁贵妃压根就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甚至不屑给他们使撂子。如今的她,可忙了。
忙什么?
忙着讨好司空齐,欲把凤印从邱皇后手中夺到自己手中。
听到这些消息时,裴芊芊只觉得好笑。就她,还想掌管后宫?
还有一件事更让她想笑的,那就是司空齐对她的抵触。听说袁贵妃几次厚着脸皮去侍寝,都被司空齐找各种理由拒绝了。最后实在是怕引起她怀疑,司空齐有天深夜还御驾亲临他们南赢王府,逼着司空冥夜给他想办法。
司空冥夜忙了两日,给他整了一些临场救急的药丸。至于是什么药丸司空冥夜没明说,不过裴芊芊也猜得到,反正袁贵妃是没缘再消受司空齐的‘雨露’了……
这一日,她正在房里准备交代冷凌给两个孩子准备冬衣的事,白若可突然找了过来。
“若可,你当真要走?”听她把来意说完,裴芊芊很是不舍。
“王妃,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真的该离开了。感谢您同王爷的收留和相救,若可自知现在无以为报,待将来有机会再来报答你们的恩情。”白若可感激的朝她跪下。
“你快起来。”裴芊芊赶忙上前拉她。
“王妃,请受若可一拜。”白若可拉开她的手,认真的对她磕了一头。
“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讲究?”裴芊芊叹气,受了她一拜后又赶紧拉她起来。
“王妃,若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同您相见。还请王妃多照顾好自己,若可就算身在他乡,也会替您同王爷还有小世子祈福,祝你们一家平安、幸福。”握着她的手,白若可诚心诚意的道。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裴芊芊都忍不住伤感,“你这是何必呢?就算你不想在南赢王府住,我也可以帮你在京城另外安处家。你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一个人单身在外,若是有什么难处,谁来帮你?”
他们没看错人,眼前的女孩年纪不大,可重情重义,很让她喜欢。
这一两个月,她也真的把她当朋友、甚至是闺蜜看待,有事没事她们就在一起谈话笑闹,比起慕紫阳和慕蓉芙的温柔矜持,白若可的洒脱和健谈更让她愿意接近。
她就这么说走就走,她哪里舍得……
“王妃,若可也舍不得同您分别,可若可福薄命贱,不能久留在你们身边,否则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可你说走就走,我也不放心啊。”裴芊芊揪心道。
“王妃放心,我也不会独身去江湖闯荡,我娘有个表亲在仙阳镇,离京城有百来里路。我此番离开,想去投靠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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