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楚几乎要力虚的惨叫声,太医忙叩头道:“还请圣上和太后快些做决定,拖的时间越久对娘娘越不利啊!”
太后哭的讲不出话。
闻人安扶着她,艰难的叹出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楚楚不能出事,楚楚一定不能出事!”
太医领命又匆匆忙忙的进了内殿。
那内殿之中陆楚楚忽然叫了一声:“圣上……”那声音又颤又嘶哑,含满了泪水,她又叫:“圣上……闻人大哥……”
闻人安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到了那窗幔之外应声道:“朕在,楚楚朕在外面,你不要怕,朕已经命太医保住你,不会有事的。”
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直在叫:“闻人大哥……闻人大哥……”
陆楚音在里面哭了起来,“阿姐,阿姐你听太医的,听太医的才能好……”
“闻人大哥……”陆楚楚仍然在叫,一声又一声,如何也不肯让太医动她。
闻人安在那外面就再也估计不得什么忌讳,什么不可以,挑开窗幔进了内殿。
“圣上怎么进来了!”太医和侍候的宫娥都慌了。
皇后只是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阮流君听到陆楚音在内殿里哭,轻轻挑开帘子往里面看,只见那榻边放着一盆盆被鲜血染红的热水,和流了一榻的血,陆楚楚躺在榻上抓着闻人安的手哭了起来。
“朕在,朕在。”闻人安看着她浸在血水里苍白到吓人的样子心痛至极。
她叫了一声:“闻人大哥……”闻人安的眼眶就禁不住的红了一圈,从她入宫以后她几乎再没有这样叫过他。
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完一般,一串一串的坠到鬓发里,紧紧抓着闻人安的手道:“保住我们的孩子……我只要孩子……我,我一直想为你生个孩子……他今天早上还听到我在叫他……闻人大哥我想要我的孩子……”
他心里酸的厉害,捧住她的手道:“楚楚,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陆楚楚僵了一下,在那榻上看着他,眼泪一珠珠的从眼睛里滚出来,哑声问他,“我们的孩子……保不住了吗?”
闻人安不忍心回答她,轻声安慰她道:“太医会尽力的,你听话。”
她在那榻上不知是疼的还是失血过多,抽搐了一下昏了过去。
“楚楚!”闻人安慌了,忙命太医速速救她。
太医手忙脚乱的上前,将他请了出去,就开始为陆楚楚流掉死胎。
阮流君看着那么多的血,发懵的忙将帘子放下扭过了脸去,她不敢看,她不敢看……明明前天陆楚楚还拉着她的手让她摸那个小家伙,他还在肚子里调皮捣蛋,明明他那么健康……
闻人安走出内殿,就站在那窗幔之外,看着自己手上陆楚楚的血发愣,她从来没有开口向他索要过什么,她没有要入宫,没有要这贵妃之位,她甚至不敢要他多来陪陪她……
从来都是他给什么,她就欣然接受什么。
可是她今日跟他说,她想要她的孩子……
他攥紧手掌,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会有的,孩子总会有的,下一个,下一个他一定满足楚楚。
他转头看到了一直站在帘子外不声不响的阮流君,顿了一下问道:“你今日来……是看楚楚的?”
阮流君提着裙摆跪下道:“回圣上,臣女是来看望贵妃娘娘的,没想到……”
闻人安叹了一口气,让她平身,问她陆楚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流君起身摇了摇头道:“臣女不知,臣女进殿时贵妃娘娘已经……”
闻人安便没有再问。
她们等在外面,听着太医又将陆楚楚那口气吊了过来,听着陆楚楚惨叫,听着陆楚音一直在哭。
太后在外面哭的已经没有眼泪,眼神发僵的坐在那里。
像是过了许久许久,内殿传出最后一声惨叫,之后就是太医慌慌张张的喝手下,止血!快止血!
那内殿里的宫娥进进出出的换着热水,一盆盆清水换出一盆盆血水。
一个人的血怎么会这么多?
阮流君手心里都是冷汗,忽然太医从那里面匆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银盆,在经过她身边时红布被那帘子扫落在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在阮流君的鼻翼间,她一低头就看到那银盆之内盛着一团血肉模糊的小人儿……青黑的身子,小胳膊小腿,攥紧了拳头趴在那血水之中,还是热的……
阮流君脑子瞬间一空,她慌忙转过身去将脸对着墙壁,紧紧扶着那红柱没忍住的哭了出来。
那是个人,是个小小的,已经成型了的人,说不定再有十天半月就可以健健康康的来到这个世上的人……
她甚至还记得他在陆楚楚肚子里踢着自己掌心的感觉,那样小,那样鲜活的一条命……
弹幕里慌忙问她——
我爱主播:主播哭了吗?
奸臣爱好者:太压抑了,生平第一次看人流产,那么大的孩子了……
来看裴迎真:陆楚楚真可怜。
霸道总裁:主播不要难过,希望陆楚楚也不要太难过,养好身子,孩子总会再有的。
她听到太医回禀给闻人安和太后,听到太后哭着昏了过去,听着殿中慌乱成一圈,听着闻人安将太后匆匆忙忙送了回去。
她在那个墙角站了许久许久,直到殿里一点点安静下来,太医来来回回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内殿里再听不到陆楚音的哭声和陆楚楚的一丁点声音。
太医提着药箱从那内殿里退出来,轻声向站在殿外等着的闻人安禀报道:“圣上,娘娘已经暂时没有大碍了,只是……这次小产伤了娘娘凤体,日后怕是再难受孕了。”
闻人安在那阴沉沉的天色里闭上了眼,又深又重的叹出一口气道:“不要告诉楚楚,她若问起就跟她说,调养好身子会再怀上孩子的。”
“微臣明白。”太医应下。
“下去吧。”闻人安让他退下,站在那殿门之外想了想终是没有进去,他怕看到楚楚憔悴不堪的脸,和她痛苦的眼睛。
他转身离开了。
阮流君看着他走,轻手轻脚的进了内殿。
陆楚楚还在昏睡,殿中已经清理过了,熏上了去血腥味的香,可那血腥味还搅在寂静的殿中。
陆楚音坐在陆楚楚的榻边发愣,她的眼睛发红,却是已经不哭了,只是看着陆楚楚发愣。
阮流君轻轻走过去,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
她一颤,抬起头看到是阮流君,眼眶一红的伸手抱住了阮流君的腰,不敢放声哭的压着自己声音道:“许姐姐……为什么呢?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早上他还在阿姐肚子里跟我打招呼……他还那么调皮……”
阮流君伸手搂住她,喉头发哽的轻声道:“我知道,我明白,你现在一定不能太难过,你若是再撑不住了你阿姐可怎么办?”
陆楚音闷在她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会照顾阿姐,安慰阿姐,我只是……只是心疼阿姐,替阿姐难过。”
阮流君喉头发涩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她随便说两句就能安慰得了的。
陆楚音低低的哭着。
阮流君就陪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宫娥进来问她们要不要传膳,阮流君才发现外面天都已经快要黑了。
陆楚音没有什么胃口,让宫娥替阮流君做些吃得来。
阮流君刚想起身要告辞,榻上的陆楚楚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陆楚音忙握住她的手,柔声叫她,“阿姐?阿姐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陆楚楚痛苦的呻|吟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陆楚音缓了半天,许久许久之后慢慢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愣愣的问陆楚音,“音音,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保住?”
陆楚音眼眶一红,却强忍着眼泪,拉住陆楚楚的手柔柔的笑道:“阿姐,孩子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快的养好身子,快点好起来,不然皇奶奶多担心你啊。”
陆楚楚就那么看着她,对她笑了笑,笑的眼泪没有声息的落在散乱的鬓发中,将手从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扭过头抓着身上的锦被肩膀一颤一颤的哭了起来。
“阿姐……”陆楚音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一遍的跟她说:“阿姐不要哭,阿姐不要哭……”
她在那榻上哭了半天,又昏睡了过去。
阮流君看着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低声对陆楚音道:“时候不早了,今日我先回去,明日我早点进宫来陪你。”
陆楚音愣愣的点了点头。
阮流君又抱了抱她道:“你不要胡思乱真,好好照顾你阿姐,会好起来的。”
陆楚音伸手回抱她道:“谢谢许姐姐,我就不送你了……”
阮流君轻手轻脚的从那内殿里退了出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孤冷的灯色下,陆楚音坐在那里轻轻握着陆楚楚的手跪在了榻边,将她的手合掌捧在掌心里抵在额头上,闭着眼轻声祈祷着什么。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月色之下,陆楚音散发跪在窗边的软塌上对着月色祈祷,求菩萨赦免她没有保护好小鹿的罪。
那是从前的事吗?
她又看一眼陆楚音,看她腮边挂着晶莹的泪水忽然觉得特别难过,她和她的阿姐都是那么善良又柔软的人,连一只小鹿都要求佛祖普渡,可是佛祖像是从来没有垂怜过她们一般。
阮流君转过头从那大殿里退了出去,刚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人匆忙的转过回廊走了,那个背影……好像是闻人瑞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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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敢多留,跟着引路的嬷嬷出了宫门,刚走出去就听有人叫了她一声:“娇娇。”
阮流君一扭头就看到从宫墙下走过来的裴迎真,他踏着清冷的月色快步朝她走过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似乎等了很久,手指上都是冷冷的夜色。
“你还好吗?”裴迎真轻声问她。
阮流君埋头枕在了他的胸膛上,“不好。”她不知为何特别特别的自责,贴在裴迎真的怀里就忍不住想哭,“对不起,我没有救下孩子……我不该耽误时间,若是我能早一点点,或许就能救下他了……”
裴迎真伸手抱住她,轻轻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不怪你流君,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尽力做了,只能听天命,你不要难过。”
怎么会不难过呢?她没有做过母亲,她不能了解陆楚楚的剜心之痛,可是单单看到那么健全的一个小人儿,死在那冰冷的银盆里,她就难过。
她抱紧裴迎真,将自己埋在他的怀抱里,闷声道:“楚音之前说,希望这个孩子成为她父亲那样英勇的男子汉……”她抬头看裴迎真,眼睛里是亮晶晶的眼泪,“为什么要害死他呢?就算是陆楚楚也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这世间真不公平。
裴迎真捧着她的脸,心里发酸,他想让他的流君只看到好的,只看到善意的,希望她永远开开心心的,为了这些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他将流君抱在怀里,叹出一口气缓缓道:“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他抱紧她,“就算老天不报,我也会亲自来报。”
裴迎真带着她上了马车,在马车里细细问了她今日陆楚楚发生的事情。
阮流君仔细想了想道:“我到时已经来不及了,之后出了事我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她又一想忽然道:“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裴迎真问她。
阮流君道:“陆楚楚宫中一直亲自喂养的鹦鹉忽然死了,就在陆楚楚出事后。”
“忽然死了?”裴迎真皱了皱眉,又问她,“那只鹦鹉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