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听着韩林儿说话,将一盏壶热茶放在案上,担忧说:“娘娘知道此事不利,为何不进言劝一劝皇上?”
那时是散步回来,冯凭更衣沐浴了,闭目靠在枕上,纱衣长长地逶迤了一席:“皇上又不是三岁小儿。”
“朝政的事情,后宫也不懂。皇上有皇上的想法。”她手抚着腹部,忍了疼缓缓说:“皇上告诉我这些,不是想要我的谏言。他做这些事够难,压力够大了,要是我也不理解,不支持他,他心里怎么能好受。他需要忠言逆耳,需要谏言,满朝大臣人人都有一箩筐,都比我讲的具体,他何必来问我呢。”
她低语道:“夫妻是比翼鸟,皇上不管做什么,我都应当支持他。”
珍珠听的暗暗心惊,低了头不再说话,拿了盘子撤了出去。冯凭闭着眼迷迷糊糊说:“我睡一会,皇上要是过来了叫醒我。”
韩林儿答应道:“是。”
她便睡了。
韩林儿看她衣裳薄,怕她冷,遂取了件薄被来。她入睡很快,他轻轻坐在床上,低了头注视着她恬静苍白的睡容,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柔顺地蜷缩在枕上,埋着头,两手掬在胸前,双腿并叠着,纤腰曲臀,已经不像小小美人鱼了,像大大美人鱼。她看起来美丽,富贵,优渥,好像是活在天上的,可是他一点也羡慕高兴不起来,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说不出的可怜。
这就是她的地位,她追求的荣华富贵。才二十岁,才享了几年福,就成了这样了。表面风光,实际欲进不得,欲退不能,怀孕流产,不能生育,没有儿女,恶病缠身。她的身体是毁了,而这富贵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君心似海,不容她有丝毫挣扎窥探。心里明白,却只能自欺欺人,撑一天算一天。
你不去细想,都意识不到这短短几年里发生了多大变化。
他手抚摸她光滑的头发。
越是这样看她久了,韩林儿越是觉得心情迷茫,眼前无路。他已经三十五岁了,然而人生没有奔头。年轻的时候他还有想头,想多积攒点钱财,想爬的更高。自从她做了皇后,他的钱财与地位已经满了。他已经走到作为一个宦官的人生巅峰了,起初还有一点劲,时间久了,就是得过且过。他不知道自己人生的方向是什么。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更多的也够不着,家庭呢,儿女婚姻呢,他是一样没有,也不敢指望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需要有一点目标,需要抓住一点什么,然而唯一想要抓住的,她,他也是抓不住的。
命运是这样奇妙,她刚入宫的时候,最早相熟的是他,最早生了好感的也是他。她明明是个小姑娘,需要他保护照顾的,然而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这样快,走的他完全跟不上。一会成了贵人,一会成了皇后,很快就成了他的主子了,他感觉都还没回过神。
因为她是女人,在这宫里,有无数的变数。他心中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始终只是掖廷一个普通的宫女,身份一直那样低贱,兴许他能娶了她?做对有名无实的小夫妻,互相依赖扶持着过一辈子?她身份低贱,她境遇可怜,他是个宦官,但是在宫里久了有些地位,有些钱财。他能够给她照顾,以此弥补一下身体上的残疾,应该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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