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这内城与离都本是两不相干,可不知为何,此时韩枫心中却想念起了离都的木楼。
那些木楼常年被风沙侵蚀,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木质松散,木纹扭曲,哪件屋子不是建得歪歪曲曲摇摇欲坠,只能做勉强庇身之用。屋里屋外全是黄沙,拿手在木栅栏上擦过,一手的土不说,要是皮肉稍微娇嫩些,便要被扎进许多小木刺,非要用针一个个挑掉不行。
而这内城的木楼,看上去却做得比陶瓷还要光滑细腻,在阳光下反着明晃晃的油光。
那些油光……油润如玉,反出来的阳光却又刺眼得很,不知怎么,韩枫忽然想下令一把火将这些楼统统烧掉。
然而遗憾,一切只能是想想。
原在旁,跟着暴雪。他走得步子远比常人大,几乎每一步都是一个劈叉,但面上却轻松如一——最叫旁人惊讶的是,他的头竟始终保持在一条线上,不因步伐而改变高低。
看他志满意筹,脚下生风,韩枫心中便已再无一点希望。他暗暗握紧了手中新配的紫金刀,用力时右腕带来的酸痛,让他的精神更加集中。
原这时忽地开了口:“你不必另费心了。那小姑娘虽然没了,但她临死前到底为你釜底抽薪,这份心智和本事,竟是我始料未及。”
那件事情果然是离娿做的。她走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这一步吧,韩枫只觉眼前温热,道:“她是怎么走的?她现在……还在么?”问的是否还在,自然不是问的命是否还在。这一切与常人的死亡大有不同,韩枫只怕离娿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原笑道:“当然在。就在皇宫之中,你若要看,这便带你去看。呵,我本以为她会如同此前的大自然神一般,化成了‘战神’的样子与我一战,却没想到她没管我刺向她的锥,袭击的目标是立在一旁的詹明佑。”
原仰头笑了笑:“我曾说过不杀詹明佑,也曾说要保他这几年平安,可那时我自顾尚不暇,这约虽未守成,却也不算我失信了。那丫头……嘿嘿,很对我的胃口,这么多年来我对夷族人的恨,也便都随她一道了了。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他这话说得响亮,韩枫明显听到秦成和在身后吁了口气。如果离娿听到这句话,多半也会欣慰吧。
所有人都高兴,唯独他无法高兴。并不只是为了离娿的死,而是因为原的完整。
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完整,不是因为原找回了那些“心毒”,在这之外,还有其他。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原本的那些怨毒似乎都没有了,如今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有喜有怒,有爱有恨的人。
这或许才是原本来的样子——韩枫忽然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原说他们也曾是夷族膜拜的“善神”,也曾帮过夷族人,后来才慢慢变成了“恶神”,纵欲享乐,直到被大自然神慑服。
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才导致他们会产生这么巨大的变化,想到大自然神的六大分相各自代表的含义,韩枫叹了口气,猛然醒悟:“原来你就是大自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