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又是拔牙……又是出差,又赶上五一,所以一时没忙过来……见谅。)
欧阳申道:“照这么看来,庞管家的想法甚妙,又有何不妥之处呢?世子所推崇的‘以物为本’,又有何区别?”
詹康道:“如果一切前提不动,三哥的说法从对付谭氏的角度上来看,并没有什么错处。但是……谭氏经营数百年,经历数次乱世变革,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搞垮?再者,他们这么多年的家产难道都是黄金放着不动么?那他们要这些黄金,岂不是毫无用处?在我看来,谭氏早就已经不是‘以金为本’了,黄金对于他们,不过是个幌子,谭氏真正的命脉,已经分散在天下各个角落,就算没有黄金,他们的根基也不会有太大的动摇。”
听了这话,欧阳申仔细想了想,暗忖的确是这个道理,恐怕经了成百上千年的发展,谭氏的爪牙早已深入到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之中,方方面面俱是,但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些人岂不如同蚂蚁撼树,无计可施?
似是看出欧阳申心中的疑虑,詹康道:“这是我们最坏的打算,起初我也觉得没有办法跟谭氏斗,不过经商这么多年,我说不上成功,总算还不失败,也能知道一些这其中的门路。黄金是有数的,就算加上白银、铜,终究都是有数的,可这天下间人来人往,春种秋收,这些却是无数的。以有数之资驾驭无数之物,这本就是个悖论。”
廉昀道:“世子所言不错。但若按你所说,谭氏手中的黄金早已换成了产业,岂不是已从有数之物换作无数之物?”
詹康道:“不错,但人与产业虽然可以不断发展,生生不息,但在某一时某一刻,总归是有个确切的数字,而谭氏再厉害,到底也控制不了这么多,尤其在我们江南,更是如此。”
“哦?”欧阳申问道,“何以见得?”
詹康道:“二位城主平日被城务缠身,没有时间出去看看,我却因经商缘故,去过帝都,也去过平沙城、阡陌城,拿他们的情形和我们这里两相对比,便能看出差别。按照史书记载,北方原是文兴之地,后来随着人口迁移,再加上几次南征,江南才逐渐被收归版图,至今麓州往南一带仍然被称为不毛之地,可见蒙昧落后。江南虽然物产丰富,但也是近百年间才开始兴盛的,更何况这里家家户户还保留着自给自足的习惯,村子里的小农户一整年也未必去趟集市,既然没有买卖,当然跟谭氏八竿子打不着干系,受他们的影响也就相应较少,但北方却不一样。”
“北方地面开阔平坦,尤其帝都至丰州一带,除了几座高山形成了天然的军事屏障,其余地带俱是平原,早年间,也是不亚于江南的物产丰饶之地。数千年间,各朝代的都城都位于这里,自然人多钱多,相互之间的贸易往来也多,而谭氏发家之地……若我记得不错,也正是在丰州城附近。”
这是欧阳申和廉昀第一次听到谭氏的发家地,两人向其他人脸上看去,见那几人表情如常,心知他们必是早已从詹康口中听过了,不过詹康能够对谭氏了解如此透彻,可见他这些年是下了多大功夫。
詹康继续道:“所以,帝都与丰州一带是谭氏势力最大的地方,其次则在于阡陌城,至于北方其他地区,也或多或少有他们的势力,包括离都,也包括平沙城。因为商贸发达,北方虽然地面开阔,但城镇却比江南更加密集,而近百年间因江南的发展越来越好,北方也有不少人南迁,致使那边大片大片的农田都归在了大农场主的名下,其余人则聚集在城镇里,做手工艺人或开酒肆茶寮,介意谋生。这些人既然在城里,就不能完全依靠自己过活,而一旦花钱买卖,就容易受谭氏影响;至于那些大农场主,更易被谭氏花钱收买。”
他说得口干,将旁边一杯茶一饮而尽,又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两位,谭氏控制的实业范围大致情况。北方的农产、矿产基本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但江南的农产物产他们却无法很好的控制,只能从税收之中分一杯羹,而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帝都自古尚且不暇,我们大可以扩充军备防患西代为由,将税收扣下,便已经是断了谭氏在江南的大半手脚。至于如何‘以物为本’,则在于我们先天的优势了。”
欧阳申听到这里,也恍然大悟:“不错。谭氏终究是暗中经营,我们却是明面上的。他们不能做到对老百姓一家一家的收买,我们作为官府,却可大行其道。”
詹康道:“自从百年前‘义侯之乱’至今,江南从未加过税收。我们藏富于民,如今就算增税,一时也激不起民愤。更何况,我们若要增税,必以物为质,也不会给百姓加重太多负担。这些物资收缴上来,一则平稳物价让谭氏无法趁虚而入;二则作为战备,扩充军队;三则可将多余的物资转卖到北方,换取金银,再借用这些金银想办法就地购置产业,逐渐削弱谭氏的根基。我们广撒网,先蓄力,等到合适时机,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越说越是激动,但说到“一网打尽”四字,庞三却在旁不屑地咳了一声。詹康嘿然一笑,道:“是了。上次也是讲到此处,三哥提出了疑问,两位城主也不妨再听听三哥的看法,看看你们能否说服他。”
他言下之意,似是已将欧阳申、廉昀二人当成站在自己一边,庞三见那二位城主没什么反应,心下无奈,道:“二位城主,世子所说虽然不错,但内里却有大大问题。我只想问几句,多余物资转卖北方,岂不是自己先削弱了自己‘以物为本’的根基?金银购置来的产业多半不能短时间内盈利,倒是赚得的金银转眼又被谭氏拿去,岂不是肥了对方?他们倘若拿这金银到江南从百姓手中购买剩余的物资,岂不是对我们釜底抽薪?做生意不能想得太过顺利,这中间只要稍有错漏,我们便是反助了对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