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才知虞天星为何迟迟不肯松手,他看向离娿,问道:“你早就知道?”
离娿忙摇头道:“不不不,怎么会?我若知道,哪里会许她来!”
虞天星轻咳一声,也道:“韩大哥,你莫要怪师父,她的确不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韩枫心中又气又怜,道:“傻子,你真是……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我自有法子去防着旁人,你真以为我没想过么?”
虞天星却莞尔道:“起初我也以为我是傻,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这是我必走的一步。那时婉柔死了,我见你那么为她伤心,也曾想过……也曾想过若我也为你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会不会……会不会记着我一辈子?我是飞蛾扑火、痴心妄想,其实早知道你压根就不喜欢我,甚至还曾讨厌过我,可女人一旦执着起来,就是分毫道理也不愿意讲。”
韩枫心下一声叹息,他自然不喜欢虞天星,哪怕如今她死在自己面前,他也只是徒有怜悯,再无其他。在他心中,虞天星自然是无法与婉柔相比的,这完完全全就是两类人……甚至,他这时倒有些恼怒,难不成虞天星自以为他会对她内疚么?她就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看重,那可是他一手将她救出来的!但这些话,面对着此刻的将死之人,唯有咽进肚子深处,只字不吐。
然而离娿却是快人快语:“天星,你怎么这么蠢?这般没志气?枫哥哥就算记着你又怎样,难道比你自己活着,找个知冷知热肯真正心疼你的人还要重要吗?你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怎么到了这时还没有想明白!”
虞天星道:“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可是……可是我也并不后悔。师父,这是我真心实意喊你‘师父’,多谢你教我这一切,多谢你肯让我这一仗替了你,去做这‘渎神之举’。我……若非如此,我仍然困顿在原地,绕不出这个圈子。”她叹了口气,握住了离娿的手,道,“师父,你也做过数次‘渎神之举’,最后功力散尽的时候,你才知道这原来并不是渎神,是不是?我快死了,但我并不觉得害怕。我觉得,这身子是我的,却也不是我的了,好像整个人在慢慢地散去,那藤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是那藤的一部分……这城、这雨、这天、这地都是一样,我是它们的一部分,它们也是我的一部分,我……或许我并不是死吧……”
“天星,天星!你撑着,你别闭上眼睛!”离娿听她甚至说起了胡话,心头更是焦急起来,虽知回天乏力,但此时此刻,还是期望虞天星能够多活一刻便是一刻。功力散尽的感受她也有,但濒死的经历却是匮乏的,她并不知,这是虞天星在用自己最后的气力,点化她。
韩枫的神情却在虞天星这番话后变得愈发严肃,他能约略明白虞天星的意思,然而这感受除非亲身经历,否则他也无法让离娿真正明白。
虞天星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眼睛则在一分分闭拢,最后,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我想,大自然神之所以会成为大自然神,也是这个道理。师父,你曾训斥过我,告诉我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再平凡不过的半夷女。但是,我总觉得你那时总有后半句隐忍未发,你是想说,我们每个半夷女,却都不是普通的,对不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大自……”最后一句话,她终于没有说完。韩枫只觉手里一沉,却是虞天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芳魂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