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无法开口,所有的感情都堵在胸口,如同熊熊火焰在烧灼,以至于他只觉自己倘若开口,便要喷出这满腔热火!
起初他还是在喊“不要”,但到最后,这两个字已跟不上他的思绪和痛苦,千言万语只化作他脑海中的一个“啊”字。如同是个哑巴,喜极怒极,乐极悲极之时,也再无其他言语可以形容,只得这一个字,只得这一个音!
不知过了多久,面孔最终的一转,让韩枫只觉熟悉,却又觉恍惚。
他浑身大汗,仿佛方才经过了一场大仗,而到此刻,他隐约觉得这是这场仗的最后一战——终于到了。
他觉得时间过了很久,认眼前这个人也仿佛用去了半生时间。而当他认清眼前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却忽然笑了。
那是他自己。
周围的土也逐渐清晰起来,眼前的人不再只有五官,他拥有一个两臂伸直,双腿直立的身躯——他深埋在这土中。
韩枫心中隐约一寒,随即就见那“自己”无声笑罢,忽地两眼一翻,便闭上了眼睛,头也垂了下来。
随即,四周都暗了下来。他的双眼再度紧闭,重归黑暗。
“扑通、扑通、扑通……”
这个死亡的世界里,只有韩枫的心跳声。
“我被关了多久?”韩枫默问,但却没有接到白童的回答。
“还有多久,我还能不能出去?”他又再问了一遍,依旧没有答案。他悚然心惊,不为别的,只为了他第一次对自己有了疑问。
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有死的那一天,这是他从出生就知道的事实。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知道,也都在接受,同时也在抗拒着。
沉浸在感情中的人不会时常想何时相见如不识;当权者不会时常想也许自己有一日会离开那宽阔气派的座椅——一如活着的人,不会时刻提醒自己,总有一天会死。
但终有一天,就是这样。
既然终有一天,为什么不是今日?谁也没有跟他说过,他永远能够安全……更何况,他选择的本就是一条危险的路。
心跳的“扑通”声起初只是正常的声音,但听着听着,便似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在说“好累”、“好累”、“好累”……
是呵,好累。许久也没有好好休息了。韩枫只觉一直苦撑着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消失,骨节被大地揉捏,整个身体继续在往这无边的黑暗中坠落……但前方迎接自己的并不像是死亡,却如同一张暖床。
在这大地之中,他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也许此刻出去了,那些他爱过的,需要他负责的人也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他们也许也被葬在了这大地之中,就在他身旁……抑或方才的那些面孔,就是他们自身。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苦苦求挣脱,即便出去,意义又在何处?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他不曾输过,只是证明他可以解决这一切难题么?
这世上旁人解不开的难题,他已经解过很多。为什么一定要他来接,为什么他一定就要解开?
耳边仿佛又响起彼时詹仲琦的声音。
“人生最苦是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