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木牌前,伸手轻轻摩挲着那一笔一划。
韩枫也下了马,他刚往前走上两步,就见柳泉忽然身子往前一震,几乎摔倒,幸而他双手及时撑住了土地,随即肩膀竟抖了起来。
来的路上每隔半天左右,柳泉便要吃一服紫英寒石散,而每次服药时,柳泉都会有些许抽搐,韩枫对此已习以为常——虽然早已不把柳泉当兄弟,但这时只有他二人在一起,若柳泉出了什么事,他并不愿担干系,更不愿因此影响两国邦交。韩枫探手上前,正要扶住柳泉的肩膀,却听到柳泉正在轻轻啜泣。
柳泉竟然在哭。
韩枫透过柳泉的肩膀看去,只见他面前不断有清澈的水滴砸到地上,化进土中。他十指都深深地插在泥土里,仿佛变成了两只耙子,似乎下一刹那他就要发力将这坟冢扒开,拥卓小婷的尸骸入怀。
韩枫只觉得心都揪紧了。他本能地不愿再见到卓小婷的尸体,在他心中,卓小婷是那个临终时死在自己怀中的女孩子,更是十余年一同长大的兄弟,他委实不愿看到一副在土中买了三四年,早已腐烂破败的骨架。他往后撤了一步,颇为警惕地看着柳泉的手,只等他动手时好拦住他——毕竟,就算他能将卓小婷从这坟中刨出来,也是带不回北代的皇宫之中的。
而随着时间轮转,柳泉的哭声,也从起初的压抑抽泣渐渐变为了低声咆哮。他身上积累了不知多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并没有做出毁坏坟冢的行为,但却改爪为拳,一拳又一拳用力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拳印。
或许是因为难得放开情绪,或许是因为四周再无旁人只有韩枫一个从小长大的“朋友”,又或许是因为乍见卓小婷的坟墓心中一切希冀都落了空,柳泉嚎啕大哭,哭得放肆无忌,像是要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哭给地下的那个人听。
韩枫纵是怨恨柳泉,事到如今,也觉心中酸涩,想着他在平沙城过得日子,竟凭添了几分恻隐。
不知过了多久,柳泉才勉强止住悲声。他缓了缓,擦干泪水,站了起来,背对着韩枫道:“谢谢你肯带我来。”
这句“谢谢”发自肺腑,韩枫不禁唏嘘感慨,语气也就少了敌意:“我早该告诉你的。你好些了吗?”
柳泉清了清嗓子,道:“好多了……我很好。韩枫,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再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了。我现在不能为她迁墓,不能让北代的人抓着我把柄,但等以后,我一定要为她修一座皇后规格的墓葬,让她能安寝,让我们的女儿能时时去祭奠她。”他顿了一顿,又转过头来,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韩枫,道,“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我死在前头,如果我来不及做这些事,你一定要把我跟她安葬在一起,不管是什么地方。”
难得见柳泉如此诚恳,韩枫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柳泉这才如同放下了一块心头巨石,忽然强笑了两声,道:“那么你呢?你如果死了,我怎么处置你?”
“我?”韩枫不意话头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耸肩一笑,刚要张口回答,却不禁愣在了当场。他想和谁葬在一起呢?明溪对他爱恨交融,婉柔对他情深似海……但他难道能一人分作两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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