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如此,叶姿还是心怀忐忑。自从那夜在昊天城遇到怪人后,她就时常被噩梦惊醒。
捡到的那只手表还藏在她身边,她在夜间曾悄悄取出研究过。幽绿的光点每到夜晚便愈加显著,只是指针始终停在七点四十一分,叶姿试着在手表两侧寻找按钮,可奇怪的是,这手表上根本找不到调整时间的地方。背后钢盖中间倒是有一公分大小的圆形凹陷,上面隐隐约约还刻有指纹,叶姿将每个手指都按上去试过,但不起任何作用。
她的心里有隐隐的担忧,但始终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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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京的第六天傍晚,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燕州。燕州位于北辽东北方向,距离朔方不远。与坐落于草原中的上京不同,此地位于茫茫戈壁之畔,风中尽是沙粒,叶姿只能以纱巾掩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眸子。
车队在城门外停驻了下来,她坐在光线昏暗的马车中,等着那个从未见过的弟弟,也即是她成为凤盈郡主后所要面对的第一个“亲人”。
夕阳越来越黯淡,车外的马匹在低声嘶鸣。除此以外,便是呼啸而过的朔风,卷起漫天黄沙乱舞。
“来了!”忽有人在不远处叫了一声,随后,外面便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叶姿怔坐着,耶律臻敲着车窗道:“凤盈,出来吧!”
她不知为何很是慌乱,急忙掀开了车帘。斜阳如血,云层低沉,漫无边际的荒地间还有积雪未化,灰白枯黄绵延至远方。就在那遥远的地平线处,有一列马队正缓缓而来。
清冷的铜铃声在风中时有时无,飘渺难寻。
叶姿自从穿越到北辽后也经历了不少意外,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不安。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少年,会让她心怀焦虑。
马队越来越近,这一列骏马竟皆是雪白如云,只有马蹄为乌黑,鬃毛飞扬间,宛如神驹。为首一个男子身着素白宽袖长袍,头戴网质黑笠,帽檐两侧丝带飘飞,让叶姿想到了曾经在历史书籍上看到的某国服饰。待得近了,可望到他衣袍正中以金色丝线绣有繁复花纹,加之深紫镶边,正衬得容颜如玉,儒雅不凡。
“这是谁?”她不禁轻声问耶律臻。
“朔方靖王。”耶律臻低声应答。
说话间,白袍年轻人已到近前,先行下马深揖道:“想必您便是北辽太子了,在下朔方李衍。”耶律臻将马鞭交给卫兵后,下马回礼:“有劳靖王将凤羽送回,听我父皇说,您也将随我们前往上京?”
靖王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些许无奈。他侧身抬臂指着那绵长马队:“皇兄命我献上白银玛瑙,以表达朔方希望停战的心意,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先不忙,凤羽在哪里?”耶律臻虽是这样说着,双目却望向马队中的沉沉木箱,似是要窥视其中是否真的只装着财物。
“请随我来。”靖王转身示意,耶律臻随即带着叶姿跟着他往马队方向而去。
一辆马车停在沙地间,厚重的车帘静静低垂。靖王微微俯身,朝车帘后低声道:“凤羽,北辽的人来接你了。”
车内并无回应,靖王缓缓伸手撩起了帘子。
昏暗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穿着素白狐裘的少年。与靖王的温文尔雅不同,雍容的狐裘长袍穿在这少年身上,却显得他冷若冰雪。车帘掀起的时候,他只是寂静地低垂着眉睫,直到耶律臻叫了声“凤羽”,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双目,却不含任何感情,就像只存活于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耶律臻微微一怔,打量着少年,微笑道:“凤羽?你可还记得我?你被送走前进过皇宫,我那时就站在父皇身边。”
凤羽用审度的眼神望着他,却不说话。叶姿望着车中的少年,一时也不能出声,靖王正待开口,凤羽却又慢慢地将视线转移到叶姿脸上。
叶姿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这少年有一种让人浑身发寒的气质。此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更是如同芒刺在背。他的眼眸墨黑坚冷,像是用千年寒冰雕琢出来一般,看她一眼,就如冰锥深深扎进心底。
她努力做出欢欣的样子,到他面前温柔道:“凤羽,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呢!”
凤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他始终盯着叶姿。过了片刻,才以缺乏生机的声音反问道:“你是谁?”
叶姿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耶律臻不禁道:“你不认识她了?她就是凤盈,你的姐姐。”
萧凤羽墨黑的瞳仁似乎收缩了一下,随即紧紧抿着唇,再度盯着叶姿。靖王不解道:“凤羽,不是你要求郡主亲自来接你回去吗?之前你还说能一眼就认出她……”
“毕竟分别十多年了,凤羽离开北辽的时候还很小,一时认不出姐姐也并不奇怪。”耶律臻眼角带笑,又向叶姿侧身轻语,“他在朔方独自生活了那么久,只怕性情也与以前不同了,不要见怪。”
“没什么……”叶姿打起精神,好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耶律臻抬手示意,随从驾着一辆华贵马车到了近前,他朝靖王道:“这是父皇得知凤羽要回北辽,命人特意准备好的马车。”
靖王微微一怔,下意识瞟了凤羽一眼,道:“果然想得周到,只是凤羽行动不便……”
耶律臻和叶姿均愣了愣,就在这时,靖王一弯腰,让萧凤羽的手臂搁在他的肩上,随后一用力,竟将他抱出了马车。
雪白的狐裘长袍遮掩不住凤羽瘦削的身形,更遮掩不住他那乏力下垂的双腿。
北辽这边的人没有思想准备,耶律臻震惊之余低声呵斥,随从这才急忙上前接应。叶姿本来正站在马车前,眼见自己挡着碍事,便赶紧往后退去。谁知一抬头,却正撞上凤羽那冰冷的目光。
众人正手忙脚乱地将凤羽送进北辽这边的马车,少年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盯着她,似乎想望到她的心底。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叶姿简直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