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整片陆地北部最为繁华富足之地。如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外族人,恐怕很难将这座昌盛奇丽的古城与茫茫雪原、浩浩沙漠联系在一起。但事实就是如此,还未真正进入国都,叶姿便已觉天朗气清。临窗远眺,只见平野辽阔望不见尽头,再远处则是一抹清河静静流淌,似与碧青蓝天融为一体。
就在那大朵白云之下,一座巍峨古城屹立于远方,绵长城墙上垛口与瞭望台数不胜数,如傲视长空的武士。城楼上的铜铃轻轻摇晃,幽远铃音又如异域美人般弥散着缠绵的香。
叶姿被这景象震慑了心神。作为油画专业的学生,她也曾去过西域采风,但看到的多是无尽沙丘,即便有城池,也是后来复建而成。与眼前之景相比,那些重建的城市显得奢华浮夸,完全没有了古朴厚重的味道。
苍鹰自白云间翱翔而来,在城墙上方骄傲地盘旋。黑底金字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门缓缓而开,有盛装官吏急趋出迎,又有武士列队飞奔而来。晴空下阳光刺眼,武士们手中的长戟耀着银光。城门前很快便聚集了人潮,卫兵们不得不以身体作为阻拦,将百姓都挡在外层。马队穿过城门,叶姿端坐于马车上,虽装作淡然,心底却也有几分紧张。
喧哗声中,远处忽传来沉沉号角,战马腾跃嘶鸣不止。叶姿不由撩开车帘,却见百姓皆已跪伏在地,不断地顶礼膜拜。也不知何处飘来漫天碎屑,色泽暗金,轻盈似叶,纷纷扬扬飘于风中。
“这是什么?”叶姿不禁轻声发问。
“金莲花。”车边的随行恭敬道,“凡是前方得胜的将士归来,百姓都会以此花相迎。”
这时风吹帘动,原先在半空中飘飞的暗金色碎屑旋转着落在了她臂间。叶姿低头拈起,这才发现原来是干枯花瓣,轻轻一用力,花瓣未曾像她想象的那样变得粉碎,手指间便萦绕了若有若无的味道。
芬芳苦涩,交缠于一,挥之不去,邈远绵长。
她一恍惚,这气味,却让她想到了曾经与那个人一起饮过的鸡尾酒。在C国求学最艰难的时候,她经常坐在寒冷的广场上替游客画素描,但微薄的收入还是无法支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能靠着干瘪的面包与超市中快要过期的打折食材度日。直至后来,学姐将她介绍到一家叫做“MOON”的酒吧打工。
她还记得去应聘的那天,天下着小雪,她披散着及腰的长发奔进店门,简单的妆容掩盖不了疲惫的容貌,眉睫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酒吧内浮动着炫目的光,正对着她的吧台上,放着一杯浅绿与深蓝层层递进的鸡尾酒,在喧嚣中,安静地好像独自开放的花。
再后来,她认识了那杯酒的调制者。他与她一样黑眼睛黄皮肤,却从小生活在C国。
“和你绘画一样,我是在酒杯中画出自己想象的美景。”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人微笑着递给她一杯酒。她抿了一口,入口微酸,继而甘甜沁入心扉,但在唇齿间却又有淡淡的苦涩回旋。
“这杯酒,叫什么名字?”她满怀好奇地望着他。
“风中影姿。”沈予辉轻轻地举起晶莹剔透的酒杯,蓝绿交错的光影映照在叶姿脸上,有一种波光浮动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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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的号角声随风传远,呜呜然飘于北辽皇宫上空。“皇上,太子殿下护送北胤王郡主回朝了!”内侍急匆匆传来讯息,本来正看着幼子读书的隆庆帝这才起身往崇光殿而去。
皇帝才入大殿不久,耶律臻便领着叶姿前来参见。叶姿未及回到府中便被换上北辽最为华贵的狐裘长袍,头顶更是戴着层层叠叠的黄金冠簪,以往不爱繁琐饰品的她如今被玛瑙宝石所环绕,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跟着耶律臻觐见隆庆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隆庆帝问及萧凤举因何死在雪原,她便依照上次耶律臻说过的又复述了一遍。耶律臻见她说话时还略显局促,便提醒父亲道:“凤盈郡主被发现时昏倒在雪中,醒来后对以往的事情已经都忘记了。”
“竟有此事?!”隆庆帝一惊。随之前来接受犒赏的萧灼炎与呼尔淳更是极其详尽将那天发现叶姿的场面说给皇帝听,大殿右首的一名老臣不禁感慨道:“虽然北胤王世子不幸遇难,但郡主绝处逢生,应该是天神庇佑,不忍看我北辽再损伤一员女将。”
“太傅说的甚是。”隆庆帝听后也颔首,“等北胤王回朝后,朕会为其世子举行国葬,以彰显忠烈。”说罢,即刻下达口谕,敕令先将萧凤举之棺木送至萧氏宗祠,并命萧灼炎与呼尔淳率人守护灵柩,等待北胤王归来。
“父皇,北胤王可曾继续前进,一举攻破朔方国都?”耶律臻不失时机地上前问道。
隆庆帝沉吟道:“昨日前方传来战报,北胤王已攻下罗州,距离都城全州仅有三个城池了。”
“如此看来,朔方很快就会属于我们北辽了!”耶律臻意气激扬,满怀憧憬地望向隆庆帝。
隆庆帝却并没有像他那样激动,只是道:“在朔方尚未将萧凤羽送回我们北辽之前,北胤王也不会贸然进攻,以免他们将凤羽作为人质,伤及他的性命。”
“既然如此,一旦萧凤羽进了我北辽境内,北胤王则可全力进攻,再无后顾之忧。”耶律臻说着,看了看沉默寡言的叶姿,又道,“这样一来,也算是替不幸殉国的世子报仇了。”
他说得义正言辞,殿上的其他大臣却并没有应和,只是都望向隆庆帝。耶律臻心生疑惑,抬头望着皇帝:“父皇,您难道不想彻底打败朔方?”
隆庆帝微微一笑:“臻儿,前日朔方使者奉泰和帝手书而来,他们除了答应送回萧凤羽之外,还愿意从今之后每年奉送白银八万,骏马千匹,另加玛瑙珍珠皆以千数……”他说话时眉宇间颇带得意,耶律臻却越听越心寒,没等他说罢就急道:“父皇不会是答应了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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