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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何妨,冲杀过去,午饭前咱们定能回营,还能添上道碳烤马肉——”
指的是突厥大帅座下牛气哄哄的那匹马儿。
汇成洪流,大势滔滔,何坚摧不得?
那便是段无伤。
段无伤这么受爱戴不是白白得来的,也不是因为身份,而是身先士卒,豪气云干,一战一战提起来的精神气,和自身性子,信心,信念,坚持,坚毅,责任,就像那把定疆剑——只要有他在,千难万险都不用惧了。
他才是远征军的脊梁。
于是唐绝摸摸肿着的眼皮无奈,自己已经很努力,可自己真的能扮好段无伤么?
不能的。
就像现在,肿了的眼皮更让她觉得心虚。
段无伤,段无伤……
你虽死了,但我俩也算有缘,我与你神交已久了……
我打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只是一个人了,很多时候,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现在,我想问了。
……段无伤,如果被发现是狸猫的那个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世子,成王败寇,被你弟弟居高临下俯视的时候,你是如何想的?
……如果,你感觉全天下都抛弃你,你很孤独,又会如何呢?
我现在遇到难题,过得也很艰难,你会支撑着我吧?
段家世子,我们经历相仿,现在我替你活着,我正努力做一个你,所以,你要不要,给我点坚强?
捂住胸口,是那颗心在跳动,砰……砰……砰……
这便是,回答么?
…………
窗外黑沉沉,烛燃了一半,满殿萧索寂然。
唐绝捂着胸口,呵,其实心跳一直是过快了的,这是身虚体弱的表现。
她假设段无伤是明白她的,就像她同样明白段无伤。
之前每个世界都是用催眠把原主们的感情套在自己身上,太方便,其实隔了一层,而这一次,她是用自己的心,一点一点体味出段无伤所思所想……
慢慢便懂得。
怎么会不懂。
不自觉就定下了决心。
身体是段无伤的,名字是他的,和他共用一颗心,砰砰跳着的心,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个人,现在她愿意作为段无伤活下去,完成段无伤的心愿……不,是他们一同的心愿。
于是便有了那一跪。
她看出了魏王的打算,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无能为力的,但她和段无伤怎么可能看着远征军去死?既然魏王要的是听话的远征军——
那么,就合了他的意吧。
看见高明,她和段无伤一样,也是心生欢喜的,那是一股夹杂着欣悦和埋怨的欢喜,那是兄弟,生生死死同心同德,让她怎么不救他?
然而事到临头却不像她想的那样顺利。她发现要下跪真的挺难的,她是平民百姓可以不在意……好吧,她承认自己也不想的,但最关键是,她是段无伤。
于是嘴上说着臣服的话,心里却如同刀割火燎——
她不愿意跪,不愿意把那么槽心的事情扣在段无伤身上,不愿意她视为同身的段家世子沾染尘泥,事到临头又反悔,反正,她就是不愿意了……
他本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他是大魏天下最大的功臣,他的剑上只能沾染敌人的鲜血而不是自己人的污泥,段无伤,他不软弱,不会哭,就是死也死得堂堂正正,何况,段无伤那么在乎远征军,这之后,远征军会如何看待他?
然而她还是跪了。她的心告诉她要这么做,段无伤的心也同样的。
就像段世子在说:能换他们,我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也很高兴。
她说:你高兴了,我不高兴!
他笑,这样好了,你先忍忍,如果能见面,我请你喝酒!
唐绝笑出声来,喝酒么,她和段无伤算是有个共同爱好的。段无伤是因为需要——出征这么远,极寒天,极湿地都有,没有酒大概是很难受的。她么,做秦江月的时候不是装男人么,以自己对性别为男的生物肤浅的了解,为了更像一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极为豪迈;等到了魏王跟前,就是憋屈憋闷只想着借酒消愁了……
外面天空微微放亮,唐绝吹灭火烛,拉开窗页,日头初升,一转眼便要照遍天下,似乎积雪也有消融的痕迹。真的,这个冬天实在是太过漫长。
哭了一通果然好受一点,其实她心里真的有点放松了,段无伤的“遗愿”已经完成,只剩下自己的任务,可是啊,她早不把任务看得那么重了……
也有点明白老头突然把她扔过来的原因——自己觉得自己需要的是练武,老头觉得她需要的是炼心。
外面响起宫人悉悉索索的动静,唐绝一僵……自己是个男人,大男人,以后千万不要忘了这个问题!那么现在……肿眼泡子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