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司马嵘听完再次低头打量自己,没想到当胸一剑都没死成,睁开眼竟成了任人转赠的贱奴,不过好手好脚、体魄健朗却是他上辈子求都求不来的,姑且随遇而安罢。
那人趁着司马嵘走神,稍稍往旁边侧了侧脖子,避开他手中的尖利,依然是大气都不敢出。
司马嵘抬眼,冲他笑了笑,笑得他汗毛直立:“你们瞧着我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便私底下将我抽出一身的伤,是不是?”
那人越看越觉得他不是元生,惊得魂飞魄散,就差尿裤子了,现在又突然被兴师问罪,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心里将那三个不讲义气的都狠狠骂了一通。
司马嵘见他不开口,又问:“我平日里软弱可欺?你们欺负过我几回?”
“没没没有!二公子一直很关照你,我们哪儿敢?”
“那你们是瞧不惯二公子关照我,心生嫉恨,这才趁着我临走之际来泄愤?”
那人吓得闭紧嘴巴。
不说话便是默认,司马嵘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也就没了再审问的兴致,将人从树上松开,依然捆着他的双手,牵着绳子一端:“走。”
那人连连点头,磕磕绊绊在前面带路,双腿直打颤。
司马嵘先前只顾着理清眼下的境况,没工夫注意腿脚,现在脑中清闲下来,顿时觉得走路别扭起来,毕竟与之前天差地别,每一步都走得极不习惯。
回到陆府,司马嵘已经将那人松开,跟着他走进去,眼尖地发现之前欺负自己的那三名仆人躲在角落偷窥,不由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疼,疼死了。
司马嵘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不想与几名下人多做计较,可身上的伤疼得钻心,想着那元生也不知是不是疼死的,实在不清楚身上伤得如何了,最后忍不住还是在陆子修面前皱了皱眉头。
“元生,丞相府不比别处,去了那里要多加小心。你且安心待着,我不久后也会入京,待一切安置好后,我就去丞相府将你讨回来。”陆子修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你怎么了?”
司马嵘正吃惊这个极富盛名的温润才子怎么会对一名下人这么关切,听到他问话连忙作出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
陆子修盯着他看了一眼:“究竟怎么了?你可是在怪我?”
司马嵘连忙摇头,垂着眼在胳膊上揉揉。
陆子修目光一顿,连忙掀起他的衣袖,倒抽一口冷气:“谁打的?”
司马嵘见他这么紧张,心里微微有了底,小声道:“没事,二公子可有伤药?”
陆子修面露愠色,急忙离席起身,吩咐人快去将大夫叫过来,接着便是一通鸡飞狗跳。
司马嵘只作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对受伤一事只字不提,让大夫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又让陆子修塞了两包药,踹在怀里歇息去了,至于陆子修后面会不会调查这件事,他无心去管,只等着明早上路。
不管自己的身份究竟是司马嵘还是元生,他心底都希望能够顺利入京。
夜里忍着痛与几名下人挤在一处休息,司马嵘在昏暗中睁着眼,也不知这元生长什么模样,不过动动灵便的腿脚,心里便是一阵舒坦,能重活一次,终究是一桩幸事。
他是让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当今圣上,从病榻上硬生生揪下来推到剑尖下的。
王氏被逼急了闹造反,皇帝陛下一路逃窜逃到他这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废弃皇子的住所,危急关头终于发现这儿子还有点用处,当机立断拉出来做人盾,别说犹豫,眼睛都没眨一下。
司马嵘虽为皇后嫡出,可惜皇后难产而亡,他年幼时便被陷害成废人,一辈子与药罐为伍,寸步未出停云殿,那麻雀大小的住所起个如此风雅气派的名字也算是给皇后一族相当大的脸面,可惜他毕竟是个废人,经年累月不在人前出现,早就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停云殿更是荒得枯草没膝,白费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这二十年来,他几乎不见任何外人,至于朝中各文武官员,就算列队站在他面前他都分不清谁是谁,所以最后给自己当胸一剑的究竟是王家什么人,他不敢确定,算是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他临死前倒是了了一桩心愿,忍着最后一口气爬出殿门外,终于看到向往了二十年的广阔碧空,哪怕那些很快被漫天烈火席卷吞噬,能看一眼也总算瞑目。
司马嵘疼得睡不着,干脆起身去外面欣赏月色,想着没多久就要去伺候权势滔天的王丞相,不由自嘲一笑,也不知王氏造反是成是败,曾经的仇家,如今倒要成自己的主家,真是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