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女主人有些局促,她努力维持嘴角上翘的弧度,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尴尬捉襟见肘。坐在她对面的鬈发男人一直冲她咧嘴傻笑。他是霍兰奚的朋友,当然也是她的朋友。可此刻正伏身趴在窗口的那个年轻人却十分古怪,他歪着脑袋,半蜷着身体,脸蛋长得挺秀气,身材却过分单薄,就像用削薄的肉片糊在了一副骨架上,让身上那件本属于空军少校的衬衣显得宽大松垮。
霍兰奚把这个年轻人扔下后就马上回到了飞行训练中心,连着三天没有回来,这个家就剩下靳娅和两个全然算不得熟的男人朝夕相对。靳娅当然记得自己的未婚夫是怎么把他们其中一人带回了家——霍兰奚像抱着新娘似的抱着他,而他就这么闭眸蜷缩在他的怀里。
而当时他们刚进门,一贯一见主人就殷勤万分的大狗“闪灵”也大异往常。它冲霍兰奚怀里的年轻人叫个不停,龇出森森白牙,一副敌意明显的要将对方生生撕碎的架势,但终究还是在霍兰奚冷声呵斥中悻悻退了回去。
“你这地方太大了,简直可以住下一整支空军部队。”不住往嘴里塞着菌菇肉卷,费里芒一边美滋滋地咂着嘴,一边对坐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含糊说着,“不用担心……担心被我们打扰,我们住不长久。因为霍兰奚和那个机器人的比赛在即,靳宾才没来找麻烦,可那小子绝没那么容易认栽……”
靳娅心不在焉地应承着费里芒,一双眼睛却始终落在狼川身上。伏在窗台的年轻人没意识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依然神情专注地把玩着手里的玩意儿。这三天来他不是闷头大睡就是独处一人,不和旁人说话,吃东西也只用手抓,费里芒有次试着把叉子塞进他的手里,可他马上大发脾气般把它摔向了对方的脸,同时扯大嗓门发出怪声。
但是没人能对这粗鲁又笨拙的举止横加指责,靳娅听费里芒提及了一些关于基因实验的事。她同情他的遭遇,可怜他被关在地底一百余年,也深刻理解这个年轻人现在还不能认同自己是个人类。
靳娅发现,狼川把霍兰奚这些年得到的所有荣誉奖章都翻箱倒柜搜了出来,集在了自己的手边。各色勋章、空军战斗奖章和因卓越功勋而受表彰的绶带难计其数,但霍兰奚对此毫不在意,若非靳娅每一枚都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些东西只能沦为“闪灵”的玩物。
他在阳光下反复又仔细地端详它们,突然张嘴去咬其中一枚,发现咬不动后就咧嘴笑起来,一脸勾人的稚气。
每一枚勋章上都有一只展翅的雄鹰,威风凛凛,栩栩如真,仿佛正召唤人随它一同飞腾上天空。
房子朝向阳光的这一面窗台爬满了铁线莲。花株妖娆而丰满,一不留神就被轻吹的风蛊惑进屋,探出一枝玫红色的花朵。年轻人的白皙脸庞被打下一簇花影,像被一支软鬃笔轻涂慢抹,清秀的五官因此勾勒得十分清晰。
这让他的脸很漂亮。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海风徐来,花篱送香,可一种奇异的感觉网住了这个女人。狼川那一脸痴迷向往的神情莫名令靳娅感到不安。
“他怎么……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么帅,对不对?”没有意识到这房子的女主人正神情复杂,费里芒大喇喇地出声打断了她,“你不知道霍兰奚那个时候有多帅!真的!他说要带他离开,就一刻也不含糊。那些嗡嗡嗡的小蜜蜂知道他把这个家伙带走,每一个都吓得脸色惨白,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拦!他倏地拉动操作杆,一下就把飞行器拔上天空,那些可怜的小蜜蜂只能眼睁睁地仰脸望着,还吞吐着尘埃。”顿了顿,他又扯大嗓门嚷了声,“真帅!”
任何赞美霍兰奚的语言都会换来靳娅腼腆的微笑,她的心情渐渐晴朗,甜蜜的笑意让这张美丽的脸蛋熠熠生光。费里芒看得发了怔,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去——朝趴伏在床边的狼川挤眉弄眼一番,他不怀好意地冲女主人开起玩笑,“我觉得你的霍兰奚迟早会爱上这个小子!他们的灵魂紧紧挨在一块儿,迟早会倾慕彼此,共浴爱河!”
“他这么做一定会激怒靳宾……”费里芒的玩笑话靳娅毫不介意,她不担心自己的弟弟会睚眦必报,却仍不免担心霍兰奚的安全。军队里有繁文缛节,也有我虞你诈。战争时期的人们需要英雄,需要一种朝生暮死的精神激励士气,所以他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靳娅一直忧心于不擅逢迎的霍兰奚会得罪他人,一旦他失去了功勋庇佑,等待他的必将是深渊涡旋。
“他还用激怒?”费里芒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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