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湍湍,灯影幢幢,朱碧和谢起牵着手,在黑暗中静静走着。百鬼夜行,妖孽纵行。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好像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朱碧回头,望着灯火暗影中,谢起清润的面孔,明澈的双眸。
她就在他的身边,和他在一起。可她依然是那么的想念他,多么想抱着他,在疲乏与嘈杂中陷入沉睡。
再也没有遗憾,再也没有不甘。
谢起听到朱碧叫自己的声音,熟稔而怀念,有一种怆然的温清,久久回荡。他温和地望着她,“阿碧妹妹。”
朱碧的声音却又戛然而止,两个人皆陷入沉默。
钟九首的话,一直在朱碧耳边回响。沈夜书的预言,朱碧也是记得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种念头越来越深。想推开他,又想拥抱他。正如沈夜书信中所写,随与不随,吾之罪。
她渐渐感到绝望,越来越多地想起以前。她想着那时候在明城,认识的那样扭曲的月刹。曾经,月刹和她一样,也是温柔多情的少女。她终有一日为了见流光一面,成为了厉鬼。
那时候在古画之卷,朱碧为了激她,为了护流光,曾跟流光说,月刹已经变了,她不应该为了爱,去伤害无辜的人。
现在,朱碧依然在努力坚持这个信念。可是她很累,越来越坚持不住了。
虽然爱人已经变了,可是如果你一开始喜欢她,那后面自然也应该继续喜欢,你们应该一直在一起的。
正如现在——“谢哥哥,你害怕死亡吗?”
谢起在出神,望着少女的面容。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旁边突有人大声喊叫,盖了她的声音。他望着她,没有回答。朱碧便当做他没有听到,低笑一声,握住他的手,“谢哥哥,你别怕我,虽然沈夜书有预言,虽然钟九首说我有私心,但我不会伤害你。”
谢起抚摸她的面孔,手腹轻轻擦过她湿润颤抖的长睫,一点水雾在他指尖留驻。他将她紧拥在怀,“傻阿碧,你才不要怕。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有什么,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和你无关。”
谢起低头吻在她额头,对自己郑重说:这是自己曾决心与之携手到老的美丽少女,他愿一切都如开始般顺其自然,他所做的一切,所受到的一切惩罚,都是心甘情愿。
谢起心中苍茫,默默想着,会为了对我的无可割舍,我最疼爱的朱碧,变得让我不敢相认吗?会为了我,让她承受天谴吗?我当初非要留她在人间,我一直跟她说永远在一起,是不是害了她?
不,我永远不会让她为难,永远不会让她受伤。
如果爱是罪,那就让爱消失吧。
阿碧妹妹,你说,我害怕死亡吗?
☆☆☆
出了鬼市,朱碧和谢起看到静女和谢休在路的尽头等着他们。微微一怔,他们走上前。少年少女都没有说什么,但眼神明显放松,微含笑意。
朱碧迟疑,“……你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谢休笑,扑上来挽住她手臂,“当然不是了,我和静女只是看今晚天色好,想多玩一会儿。”
谢起道,“好呀,现在多玩一会儿,等鬼节过去了,我请大师兄送你们回青显。谢休,这次可不要太多的借口哦。”
谢休没说话,谢起诧异看他一眼,见谢休很沉默地盯着他。那种眼神,责怪又担心。他愣一愣,心中温暖,对他歉意一笑:阿休,这是我的选择,你回去青显吧。
缓缓的,谢休点头,“好,哥哥、姐姐,我和静女回青显。你们有空闲了,就来青显看我们,我们会一直等你们的。”
静女问,“但是你们多久能回青显呢?”
朱碧身子微颤,几乎耐不住想捂脸哭泣。谢起紧紧拉着她的手,力气很大。所以她忍耐地笑,“很快,很快。”
良久的无言,四人慢慢向沈府走去。周围喧嚣渐渐静音,静得只听到彼此的稳死呼吸。心中有炒伏的气息奔涌,悲怆酸涩,又于静谧处,黯然无声。
不知谁家好兴致,夜空绽放绮丽烟花。
静女说,“阿休,你看,好漂亮!”
谢休不屑道,“这算什么?回青显我给你放更好看的,我们在青显可有钱了。”
静女笑,“好呀好呀。”
四人一起仰头看去,雍容灿丽的金粉色烟花一朵朵升起,在夜空深处绽放出夺目的花瓣,一片又一片,伸展开来,布满整片天,又幻化成无数道炫目流光,从众人的头顶倾泻而下,如同一场繁华的流星雨。年轻人仰着头,向那烟花最深处看去,他们年轻的面孔,被烟花的光亮所照耀。
谢休在心中默默说:我将永远等你们归来。
给空中烟火巨大的美感动下,朱碧听到谢起的清冷声音,“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也是生命的开始。岁月如梭,时光漫长,总有一个机遇,总有一个轮回,会让曾经错过的人,再次相遇。花依然会盛开,风依然很和煦,雨后依然是晴天,鸟依然从云间穿过。那又是一个新的故事……所以,阿碧妹妹,我不怕死亡。”
朱碧没有看他,她依然仰着脸,让烟火的流光映在自己眼中。她那双水光朦胧的双眼,睁大,看着夜空深处,“你以前不会这么说。你以前认为,死亡即是终结。”
谢起笑容淡去,又重新笑起,“自然,自然,这不是见多了生死,觉悟提升了吗?”
朱碧自然不信他这话,头发被他弄乱,“阿碧妹妹,与人来说,通天大道,当行之;此路不通,当绕路行之。”
朱碧身子一僵,斜眼看他。这才是谢起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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