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只会更加痛恨无力保护族人。
贝齿轻叩薄唇,星眸不时闪烁,他说的没错,心底一片迷惘,她确实不记得和他的曾经。除了残存的回忆之外,她只记得那种感觉,被他拥进怀中的温暖,提醒着她曾近被他热切的爱着的事实。而今,她终于看到他的急切,不是缠绵,而是……无奈和厌恶。
“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凌紫沁拨弄着木桶中变冷的水,既然有过的温暖已经不在,还何必纠缠?他们就像这桶水一样,沸腾过,然后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如。
不是全无印象,否则她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机会,给他,也给她自己。
她还记得他曾经和她戏水,两个人挤在单人木桶里,身子贴在一起,被温水打湿的衣衫遮挡不住上下起伏的心口,心跳在那一刻出奇的重合。她没有奢望过分的体贴,或者其他什么摘星吊月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要的不过就是……像从前那样。
他不是给不了她,他一再回避,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想给她。
亲热很难吗?相敬如冰,如果没有之前的亲热,她或许还能接受这样的僵持,跟他扮演一对人人羡慕的假夫妻,反正世间大半夫妇都是这样度过一生,同床异梦再正常不过。
可是,记忆和现实的差距太大,让凌紫沁想演戏都无力继续,恨透了他的君子模样,更厌恶他让她喜欢上他之后,又收回所有温暖,变得禁欲自律的模样。百变,从来都是女子的天赋,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难以琢磨的情绪,转眼间变成另一个人的把戏由他演绎。
既然有过爱,那么就让她和他最后道一声珍重,然后分开。不爱了,何需纠缠?
“龙倾,无论我和你之前有过什么,现在,都让它过去吧。”凌紫沁话音很轻,心底瞬间被掏空,空出的那一块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填补的空旷。
不是特别疼痛难忍,但是好像那一块天塌地陷,一直陷到无法挽救的深渊中去。
说出口的每一个绝情葬爱的字眼,都是刺进心底的利刃,刀刀见血,只是伤在最深。
“不可能。”被她眼中弥漫着的绝望震撼,龙倾没想到她对感情如此敏感。
即便是在东海神殿,他亲眼看着她和翀白素嬉闹笑骂互许衷肠,也只是清清淡淡的模样,绝不是今日痛不欲生的神色。那不是因为他,而是完完全全为了另一个人!
她忘了过去,却还记得翀白素,这样的认知让龙倾不自觉的攥紧双拳。在长袖之下,指甲顶住掌心,十指连心的疼痛抵不过她眼中薄薄一层冰花。
凌紫沁转过身去,走到木桶的另一边,望着水中倒映出的容颜,呼吸迅速变得浑浊。
一张陌生至极的脸孔,精致到令她惊叹,柳眉如新月,星眸微凉,薄唇似嗔含怨。
原来这就是她的容颜,难怪他会不愿放手,换成是她,也不会愿意。就算感情不再,这样一张赏心悦目的脸摆在房里,也好过摆一个不怎么样的妇人要好。
酬剑族少主,她虽然不记得那是何处,但听上去他出身名门,大户望族中的子弟到了一定年纪总要迎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不是吗?至少,他要娶的这一个……
“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可是我真的没有听到哪怕一点风吹草动,我是被陷害的,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沁儿,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哪怕一个念头,都不曾有过,你明明知道他们想拆散我们,什么肮脏卑鄙的手段用不出来?下药,投毒,机关,陷阱,哪一个是我们没有经历过的!现在就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女人,你就要抛弃我!凌紫沁!你许我一世长情的时候,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
谎话一旦出口,就要用无数个细节去描摹,龙倾深知如此,于是索性将整件事说的有板有眼,她不记得,就干脆让她混淆这一段也好。
不听的强化,细腻,将原本不曾发生过的一切,慢慢钩织成另一副模样,然后,让她深信不疑。所谓的再一次爱上他,其实根本就是从未有过的事。
龙倾一字一顿,目光一瞬不转的与她对视,他深深的知道只有气势上压制她,才能不被她质疑。他说的都是事实,而事实一定会有人佐证,当他们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山庄时,无论是父主还是族中长老,亦或是早已有所耳闻他们情比金坚的族人,都一定会使出全身解数挽留她。只要适时的柔情,追悔莫及的赔罪,一场奢侈到足以让人口口相传的大婚,就可以留住她的心。他犯下的所谓的错根本不是他的错,艰难过后,否极泰来,相爱的人没有理由再分开。如此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有人能够抗拒,即便如她。
“她是谁?”凌紫沁一开口,龙倾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墨书族的前任圣女,南宫洛。”她说过要亲手将过去斩断,龙倾暗付这本就是她答应的事,紫沁对那人的观感素来不好,如今推出这个人来也最为合适。
“半年前,云陌太皇太后大寿,父主要我去祝寿,你与我同去。兰若太子妃朝纭因为嫉妒你的天人绝色,扬言比舞。比舞之后,同去祝寿的巫医神子对你百般纠缠,朝纭不甘心失败,与南宫洛联手拖住我,让你在十里亭空等半日,直至被路过的巫医神子送回。后来朝纭嫁给云陌皇族,疯癫不知去向,南宫洛和巫医神子却像鬼影般纠缠不清。你我返回酬剑山庄之后,他们也跟来,同为世家,父主不好当面拒绝。谁知南宫洛越发过分,巫医神子在暗中下药,将我带到她房中,诬陷我与她有旧,后来父主要我对证,还没洗刷我的清白,你就气得从山庄逃跑。可恨,她二人串通一气诬陷我,但是我也有错,明知道她们不怀好意,还是不得不为了颜面考虑,那夜去赴宴,是我一生之中犯下的最大的错。”龙倾知道单是两个人的旧事,不足以说服她,故人旧事,要做到真假参半,才能让她无法推翻。
“沁儿,我发誓我和那个妖女绝对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要听信巫医神子的谎话!他这个人早在两年前出师下山时,就流连永夜青楼,逗留半年之久,在烟花柳巷中鼎鼎有名,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可以一路上打听一下,随便永夜的哪个百姓,都听说过巫医神子为青楼花娘一掷千金的旧事!”
龙倾暗自盘算,此时在她心底种下关于翀白素的恶行再合适不过。
翀白素在青楼一顾风流潇洒,当年名动永夜,也算是放浪形骸,千金散落虽然不再一个花魁身上,但也是出手阔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经得起精敲细琢,算不上欺骗。
如果翀白素没去过,他自然不可能凭空编造。
凌紫沁心头微动,南宫洛,这个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恶感,至于那位记不起的巫医神子,只要她稍加打听,她不信龙倾能够编出一段不存在的过去骗她。总不能整个永夜所有的勾栏女都被他收买为他说谎,如果巫医神子确实做过,那么风流名号一定天下皆知。
她,未必非得去青楼打听不是吗?
星眸闪过寒光,突然出手长袖卷住龙倾腰身,将他猛地拉到身边,眯起双眼。
“让我相信你,不是凭这种随便谁都会说的三言两语,龙倾,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否则。”
果然有效!龙倾亦眯起眼睛,他不怕她去查证,怕的是她不去查,坊间流言蜚语,十之一二是真的就算万幸,种种香艳,只会比他轻描淡写的更加惊人!
龙倾顺势将她抱在怀中,两人劲力交缠,脚下一个扭转,翻入木桶中。
短促的惊呼被温热的唇迅速掩盖,挑起的炙热,却蓦地落入渐冷的水中,冰火两重。
呼吸困难,薄唇溢出难以言喻的轻声,星眸闪烁半晌迟迟的合上,任由他在口中肆虐。
龙倾却始终不肯闭眼,心底天人交战,想知道她意乱情迷的眉眼,究竟是为此刻的他,还是因为记忆中的那段情!
心,一寸寸的究竟。吻,结束时,他已经找不回曾经的那个清心寡欲的世家少主。纠缠在想得到和不想作为翀白素的替身之间,心痛头疼,怀抱着她,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