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璟珩幻阵
建木城,城主府邸废墟。
子夜时分,凄冷的月色将周遭的一切掩盖,人群依旧喧嚣,红灯高悬,随着海风舞动。
罗刹阵外,海水一再涌动,浪花越翻越高,廿宛站在距离海水边缘不足盈寸的地方,全神贯注的盯着唯一不动的阵眼,已经盯视了半个夜晚。
明月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亦是双目紧紧盯着翻滚的水面,月光将幽蓝色的海水染上一层深邃的光亮,难得一见的美景就在眼前,可是他的脸色却比死人还要难看。
泛出层层冷光的深蓝水域,辉映着夜幕中同样冷清的圆月,亭台楼阁投入其中的倒影都是如出一辙的暗色。明月再也坚持不了,再多一刻怕是会晕厥一头栽进水里丧命,他踉跄了几步向后退去,终于一步踩偏倒向一旁。
龙倾出手,瞬间黑绸缠住明月手臂,将他带向石墙一侧。明月扶住石墙站稳,喘息粗重。
突然罗刹阵中的海水剧烈的鼓荡起来,有几次险些就要扑出来,廿宛咬紧牙关不肯退后一步,浮在水面上方半空中的大阵被他牵动,慢慢向海面下压。海水如同开锅的热油一般翻沸,扑面而来的腥咸海风简直刺眼。廿宛身形微晃,在强大的衍术的压迫下单膝跪地。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过一些?”夜无殇低声询问皇妹,影卫也是人,廿宛已经坚持了太久,在他看来怕是就要到达极限。
“杀了他,会来得好一些。”夜涟怜无奈摇头,声音不大,但是附近的几人都听得清楚。
“巫医神子留下的阵法需要足够的元灵才能引动,他能够强留住阵法不走形,就已经用尽全力。至于现在他要引导阵法去迎击罗刹阵,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牺牲自己融入阵中,否则根本牵引不动。他的主子太高看他,他还没有那个实力。好在定心足够,不然单是要他盯着那些阴物看了一整夜,已经足够他死上几百次。不过定心这东西,也不都是好事,连吐都吐不出的话,他怕是日后很难再安枕,会在每夜入睡时都被那些东西纠缠。”
夜涟怜转头看向扶墙干呕的明月,“你看到的东西真的那么恶心?”
明月吃力的点头,现在要他开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水里有阴物?”夜无殇皱眉,将皇妹带向他怀中,越发担心凌紫沁在下面遭遇不测。
他们去的太久,她下阵时午时刚过不久,翀白素追去时天色刚擦黑,此刻已是午夜。
“是啊,都是些脏东西,霁媃姌织布剩下的边角余料,这些年来几乎都扔在这里。”
夜涟怜伸手指向阵眼,“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崔大人小女儿的闺房,崔小姐就吊死在这里。霁媃姌布阵就是以怨气冲天的崔小姐母女二人的尸骸为阵眼,加上此后建木城中所有死于同样原因的妇人的白骨。一尸至少两命,算起来这里少说也有上百魂魄。”
几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夜涟怜身上,永夜小公主冷笑一声,“怎么?听不了惨事?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一尸两命倒对她们是不错的下场,若是本公主动手,保证她们生不如死!”
“哦?什么人这么该死?你说给本王听,本王送你一样好东西!”睡了许久的兰臻从侍卫怀中慵懒的起身,睡眼朦胧的看向小女孩,“金仙在此,你要是乱说,小心烂掉了舌头。”
“我对这座城可比他熟悉得多,是不是画扇爷爷?”夜涟怜扬起粉嫩的小脸儿娇笑一声。
画扇挥动拂尘在女童额头上轻敲一下,“胡闹!”
“哪有胡闹?难道我说的不对?勾引有妇之夫,还怂恿那些贱男人休妻,最后以有孕在身为由要挟不能孕育的发妻自尽,因为她们怀着男人的骨肉,不能顶着侍妾的名号。这样的女人难道不该死?”夜涟怜无声冷笑,眼中鄙夷至极,东海早就干涸,衍术却能在这里兴风作浪。她早该记起这处大阵是从何而来,偏偏就给忘了,此时想起来却是来不及。
阵中有三人陷身,若没有他们在,完全可以从外面破解,拿到那块门鉴。
“布阵的尸骨,就是那些下贱卑鄙的女人和她们的杂种,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死于生产时,死有余辜。”夜涟怜挑眉转向兴致正浓的兰臻,“兰太子不会觉得那些小杂种是无辜的吧?”
兰臻展露出一个柔美至极的笑脸,阴柔下的阴险时藏时现,“怎么会呢?本王以为小公主说得没错,他们该死,一点都不无辜。杂种就是杂种,何况还是用来威胁,当真死有余辜。”
“皇妹。”夜无殇低声唤她,察觉到她全身抖得厉害,他知道那声杂种不单指阵中的白骨。那些人的来历,与夜涟怜如出一辙,她是幸运的,但与她同样遭遇的婴孩全部死在娘胎。
“太子皇兄,换了你是那些男人,会为了一时欢愉抛弃发妻吗?”夜涟怜声音极低,她将面孔整个藏进夜无殇怀中,像是玩累的小孩子一般,在众人看不见夜色阴影下悄然落泪。
“绝对不会。”夜无殇低声安慰着,“皇妹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夜涟怜轻声呜咽着,全部埋入紫衫中,她知道娘亲那么做的理由,是后悔当年犯的错。可是犯错的不只是霁媃姌,更是她的父皇夜洛城。如果他没有出于种种说不清的原因放走芸娘,那么所有的悲剧都可以避免,误会总有解释清楚的一日,但是心碎离去就真成了生离。
“谁说的准呢?”兰臻笑着,目光转向青峥,似笑非笑的开口,又轻又柔,伸手戳向影卫胸口,“人心易变,比红颜老去还要快,就算白齿朱唇犹在,也未必就能留住男子的心一生一世。经年累月对着一个人,总有看厌的那天,到那时就算出现一个不怎么样的人,也能勾走他的心。要么输在年岁,要么输在新鲜。小公主,本王劝你别相信男人的情话,因为那些话通通都是骗人的鬼话,连一个字也不能相信,他们得到你,就不会再事事由着你了。”
青峥面不改色,心口被戳动的地方掀起一些轻微的疼痛,但是疼痛并不明显,这些话对他不是什么伤害,比这更难听的话兰臻也时常说起,他早已疼得麻木。
真心就算被拒绝,痛到再也站不起,但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愿意多看那人一眼。
爱上一个人便是自贱,做了对那人好的事,为他出卖所有能够出卖的,甚至被唾弃。
帝君曾说,他太执着,而太子纠缠不清,他们最后不会有结局,他应了那句话再难放手。
“怎么?难道本王说不对?”兰臻突然一把揪紧青峥的衣襟,“你为什么不随声迎合?”
“殿下说得对极。”青峥开口,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世间男子负心薄幸都是一般无情。”
“你觉得我说的对?”兰臻瞪大水眸,直直望向侍卫眼里,“你……”
“殿下对情字的感悟,应该比在场各位贵人都更加深刻,属下不曾有过情人,因此觉得殿下说得定然不错。”青峥脸色冷凝,话音刚落就被兰臻推开,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
“别说本王没提醒你,青峥,你是父皇的玩宠,虽说头顶御前侍卫的名号,但是父皇一日没说你可以成家,你就不能与第二人交欢。情人?凭你也敢奢想情人?你少做梦了!”
兰臻突然怒从中来,心碎的神情全被怒发冲冠遮挡,“你的身子还轮不到别人玩赏!你那么想爬床,不如……不如去烟花柳巷卖啊!少在这里碍眼!”
“遵命,殿下。”青峥突然笑了笑,伸手揉着被打得肿起来的脸,“青峥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恨不能追上去撕裂他的嘴的汐夷太子。
“好个恶毒的妖孽,真不知道他身边躺着时刻想谋害他的枕边人,这些年来是怎么活下来的?”夜涟怜啧啧称奇,伸手戳了戳夜无殇的胸口,“不知是这里疼,还是脸上疼。”
“你说谁是妖孽!”兰臻脸色发黑,扬手祭出红芒。
夜无殇哪能让他动手,立即将妹妹向身后一推,也动起手来。
两人不多时就过了三十几招,兰臻越大脸色越难看,再加上夜涟怜小嘴不闲着不时骂出一些难听的话来,更让他招式微乱。反观夜无殇似乎习惯了小妹的干扰,一招一式越发狠辣。
画扇也不阻止,不时扯动拂尘,好奇的看着他二人交手。
兰臻手段百出,打斗下去越发大开大合,许多招式都是不曾在人前出现的奇异,最后就连龙倾和沐璇也被吸引转过头来。夜无殇翻来覆去就是不到十招,但是每一次出手都另有变化,后发先至比起兰臻要稳妥不少。兰臻打得红眼,早已顾不上被人看去了招式。
夜无殇却噙着轻笑,如同戏耍小鼠的老猫一般,渐渐摸清兰臻的底细,此刻看来汐夷太子的咒术在四国皇嗣中根本派不上号。别说跟他动手,就连小皇妹也能轻易出手制服他。
不过倒也怨不得兰臻,汐夷有三位厉害至极的公主,但凡好东西都是挑剩下的才能轮到他。汐夷扬名的不是咒术,而是各种各样的秘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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