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春回过头去,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她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微微地打着颤,如同她颤动的心弦。
容绍唐柔和而无奈望着她,伸出手擦一擦她眼角的泪滴,方道:“你府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对于李老先生的不幸,我心底实在遗憾得很。又怕你再出什么意外,是以过来看看你。”
宛春拭去泪滴,看他一身半旧的长衫,倒像是掩人耳目一般,不觉道:“你有此心便好,不必要亲自来。”
外头如今乱得如同一锅粥一般,她实在经不起别的风雨了。
容绍唐何尝不知他的顾虑,他身为南国统帅,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的来,是以才稍作伪装了一番,混进了吊唁的人群中。
来时他想了无数安慰她的话,可眼下亲见到她的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唯余一丝怜惜与感同身受的伤痛。
他下意识握了一握宛春的手,她的手冰凉如玉,在他的掌心中慢慢的蜷缩成一团。
这许多时日以来,宛春外表看着光鲜,可背地里早不知受尽了多少痛楚,只为了这一家老小才强撑至今。
这会子容绍唐虽一言不,可是他的到来,如同一阵春风,吹融了冰水,宛春鼻头一酸,情不自禁扑进他怀中呜咽哭了起来。
她似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见了他,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容绍唐轻拍着她的背,微微地叹息。眼角从那凉亭掠过,蓦地便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一些旧事。
那时的李家也是这样满地缟素,他扮成个跟随,随同顾纬前来祭奠李岚峰,便是在这里,见到了如素月一般的宛春。
那时,她尚未曾与他定亲,她的身边亦不是他,而是方才走出去的张家五少爷。
叵耐世事轮回,谁能想得到,转了一圈之后,他二人却最终走到了一起。
容绍唐心下戚戚然,待得宛春哭罢,才道:“斯人已逝,可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下去。囡囡,振作一些,你还有我。”
“嗯。”
宛春哽咽着点点头,她于人前坚强得久了,几乎忘了自己还可有依靠的人。
纤纤手儿紧紧握住了容绍唐的衣襟,宛春仰起头望着他道:“可有人跟着你来?”
容绍唐道:“怕惹人耳目,是以只带了三两随从。”
宛春道:“你能来看我,我心里十分宽慰,不过如今北地不宜久留,你还是早些抽身回去为好。”
“我知道,你无须担心我。”容绍唐一笑,把宛春散落下来的几许丝收拾整齐,道,“能见到你安好,我便放心多了。只是听闻日军已侵占了天津港,天津与旧京不过咫尺之遥,照这势头,只怕旧京早晚也得保不住,你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宛春垂眸,良久,才定住心神道:“爷爷故去之前,曾嘱托我带母亲她们离开旧京,可我们李家的基业在旧京,要走也得从长计议。幸而我姐姐在上海尚算安全,若是说打算,我想劝母亲和哥哥们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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