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出城,去寻你外祖父。”
须卜屠泽不欲解释甚么,颇为突兀的嘱咐道,语气中蕴着浓浓的不容置疑。
须卜屠栾的外祖父,就是须卜屠泽的岳丈,须卜氏的老族长须卜逐奢。
“为甚?”
须卜屠栾猛地抬头,惊诧出声。
“莫要多问,这半块玉玦你且收好,到时遇着执另外半块之人,两玦相合,若严丝合缝,则事事皆得听他吩咐。”
须卜屠泽摆摆手,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半块玉玦,塞到他的手中,沉声道:“不管那人是甚么样貌,是甚么身份,你都不得有半点违逆!”
须卜屠栾见阿爸说得慎重,只得重重点头:“孩儿醒得了。”
须卜屠泽颌首道:“如是便好,你阿妈向来体弱,受不得太大惊吓,你可要好好看顾才是。”
“阿爸放心,孩儿就是死,也不让阿妈有半分损伤?”
须卜屠栾将那玉玦收入怀襟中,如是道。
“死?”
须卜屠泽不禁摇头失笑,颓自拍了拍他的怀襟,意有所指道:“为父虽非经天纬地之人,却也是护得住妻儿的,你只须保管好这玉玦,牢记为父嘱咐,必是死不了的!”
须卜屠栾更是疑惑不解,奈何阿爸似乎没兴致再多说甚么,让他赶紧去用晚膳,并吩咐麾下亲卫为他们母子备车。
今岁,匈奴各部齐聚狼居胥山,欲举行蹛林大会,须卜氏作为仅次栾提王族的三大贵族之一,自也举族前来。
依常理,须卜逐奢身为须卜氏的老族长,阖该入驻龙城,也就是过去匈奴左部王庭。
然他年事已高,部族的事务多半交由几个儿子帮着打理,加上女婿须卜屠泽是大单于座下都尉,领着须卜部族的勇士们为莫皋单于征战,故他入不入龙城,意义不大。
匈奴素来讲究实力原则,莫皋单于真就不在意这群“老而无用”的部族首领,只重用手握兵权的青壮派。
现下汉军来袭,匈奴各部青壮皆被强征入伍,这群老东西就更没实力,多半都领着部族中的老幼妇孺,留在城外扎营。
“即刻举族迁往三连城?”
接到莫皋单于的王令,各部族的老首领们皆是面色惨白。
他们不蠢,瞬即就猜到前方战局定是失利了,然三连城距此地近愈两千里,各部非但仅余老幼妇孺,且战马和牲畜多半都被单于庭强征去了,如何能往三连城迁徙啊?
况且凛冬将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即便到得三连城,又如何越冬?
各部首领皆是哀嚎不已,却又不该违背王令,仍的速速聚拢部众,尽可能做好明日举族“逃难”的准备。
须卜逐奢却是面不改色,心中更是冷笑不已。
送走了前来传令的单于亲卫,他随即吩咐留在身边的小儿子须卜埙糜依王令行事,自身则留在大帐中,老神在在的煮着马奶酒。
夜半时分,迎来女儿和外孙,须卜逐奢更是欣喜不已。
“我那好女婿,终归是有情有义的,倒是没忘了昔年的承诺。”
老族长拈着山羊须,如是道。
非但是蒲娜茇和须卜屠栾母子,实则有许多大贵族的亲眷,今夜都已被送出龙城,且是莫皋单于特意准允的。
人类,是极度重视传承的物种。
莫皋单于深知,若不放这些贵族子嗣出城,让他们早点逃生,将领们就难以心无挂碍的随他留下断后,不愿冒着苗裔断绝的风险拚死阻挡汉军。
事实上,莫皋单于膝下尚是年幼的数个儿女,此时也都已在大批亲卫的护送下,启程往三连城转移。
如此众多的贵族亲眷,出了龙城,各有各的去处,莫皋单于不欲也无从知晓,都这时候了,就是有此闲心,也无此余力。
正因如此,外人几乎无从知晓,须卜氏的某处隐秘驻地,竟陆续迎来了百余贵胄子弟,加上他们的亲眷,足足近愈千人。
须卜屠栾护送着阿妈,被外祖父亲自送到此地时,险些惊掉了下巴。
此处营地中,有不少须卜氏贵胄就罢了,呼衍氏、兰氏,乃至栾提氏,都特么没少见,有好几个还是阿爸政敌的子女,过往可没少跟他厮斗,打得头破血流。
这是闹哪样?
更教他三观尽毁的是,拿出另外半块玉玦,与阿爸所赐玉玦相合之人,竟然是……在他家府上每日洗夜壶的聋子。
是的,聋子!
平日只会咿咿呀呀打手势的聋子,此时竟开口说话了。
聋子,不是哑巴,会说话也正常,可这特么满口纯正的大汉官话,你是闹哪样?
“呵呵,公子无须多疑,不日便可知晓真相。”
那“聋子”不再似过往般佝偻猥琐,却是腰身笔直,整个人如直刺苍穹的利剑,傲然道:“大事将成,当带汝等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