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帐篷中间扯上些毡布搭上顶,挡风是肯定不行的,但好歹算是头上有点东西遮着。
时值隆冬,天气越来越冷,尽管风行命人在整个安置区都熬上了姜汤滚上了醋,又将楚衣轻留下的方子滚出好几个大锅的药汤来,每人每天喝一碗。但是,伤寒的人却越来越多。甚至不用走进安置区,隔着几里就能听到各式咳嗽的声音,翻卷在空气里的醋酸和药腥味夹着炭火的烟味直冲到鼻腔里,再加上灾民身上散发的体味,整个疫区上空仿佛都蒸腾着一股浓烟,别提有多难闻了,也难怪那些禁军谁都不肯来守着这地方。
风行前些日子和于同襄商定誊出几顶帐篷作为治疗区,将患病的灾民全部搬进去。可是,时人愚昧,谁都觉得进了治疗区就是快要死了,倒是闹得厉害。如此一来,传染的人便更多了。
如今风行带着一队郎中到安置区来,这批人是赫连傒绑来为晋枢机治病的,晋枢机用不着他们,便直接通过楚衣轻打发云泽送到了风行这儿。风行倒是对晋枢机很感激的,知道这位重华公子究竟还是心系百姓的人,只是这些年一味自污,可惜了。风行一踏进安置区,众人就纷纷传言着少帅来了,于是,那些几乎要咳出一个肺来的人都连忙攥住了自己的嘴,有忍不住的,便狠狠咬住胳膊,不让自己被分进治疗区去。
“少帅,少帅!”皇上只知道不停地祭皇后,这两三个月,都是风行发粮发药周济他们死活。商衾寒又一向极得民心,大家对这位少帅还是很敬服的。是以知道他要说话,众人竟一一安静下来,若不是这些人面有菜色,无精打采,倒很有几分严整静穆的样子。
“各位叔叔伯伯大婶大姐们,咱们又盼来了几位大夫,大家放心,伤寒是小症,一定能够治好的!”
“哇——哇!”风行话还没说完,就有婴孩哭了起来,而后就是一阵钻心的咳嗽,那孩子的母亲为了怕风行就孩子送到治疗区去,死死堵住了孩子的嘴。风行目力极佳,在军营时,又和几位军医学过些医术,看那孩子面色就知道一定要抓紧治的,耽搁了,恐怕就不一定能扛过去了。他久在军中历练,人情练达,也想得到那女人的心情,又怕她一着急将孩子捂坏了,立刻就使了个眼色给属下。他身后影卫才动,风行就故意咳嗽了两声,道,“天干风寒,咳出来就舒服些。”
有他这句话,人们也不再憋着了,一时间,咳嗽的声音几乎震得头顶的薄毡晃动,追风趁机引郎中过去给那孩子诊病。
那女人先时不肯,后来孩子咳得实在受不住,才勉强答应让大夫给看看。却是抱死了孩子不肯撒手,风行一个眼色,立刻就有人端上了一碗米汤来,风行亲自过去,在那女人身侧蹲下(身)子,托着那孩子脑袋喂与他吃。那孩子也是饿了,嘴对上碗一下子就吸溜吸溜地喝起来,风行轻轻替孩子擦着嘴角渗出来的米汤,孩子的嘴边都是黑的,伸手一擦,倒像是涂晕了墨汁。那女人知道这大风里,孩子也是脸脏,有些讪讪的。风行倒是浑不在意,只是吩咐影卫,“去找个细颈的瓶子来,当心呛着孩子。”说着将汤碗交到身后,自己顺手抱了孩子轻轻拍着后背。
那女人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扑到地上就是磕头,“小王爷开恩,小王爷开恩。不要把我的孩子送到帐篷里去。”从前人人都想挤进帐篷去,毕竟能挡些风,如今许多帐篷都住满了病人,大家倒是宁愿在外面毡子底下捱着了。
风行一阵心痛,连忙命人将那女人扶起来,“婶子不要担心,谁都不能抢走您的孩子。这样,您和小弟先去我的帐子里,我二师叔楚神医恐怕这两日就到,等他来了,我求他给小弟看看。”他说到这里又补上一句,“小弟岁数这么小,是断不能和大人们一起在病区的。”
那女人听他如此说了,才放下心,又问他一遍,“铁定不把我们关到帐篷里?”
风行笑了,“您要住的是我的帐子,谁敢关您呢?”
风行一个眼色,逐云立刻引着那对母子去了风行的帐子,说是风行的帐篷,其实,风行倒也很少在里面住。只是,在这里搭个帐子稳定人心罢了。逐云带着两母子和一个郎中向前走,那女人紧紧将孩子拢在怀里,孩子喝了米汤倒也有了些力气,在母亲怀里乱动,那女人两条胳膊恐怕比芦柴棒子粗不了多少,孩子调皮,一个劲地往下蹿,逐云想帮她,她却一定不肯。等快到了帐子时,逐云却突然觉出异常来。女人到底见的世面少,看着帐子门口严阵以待的样子就不敢往前走,逐云认出门口守卫的阵型正是元帅的十二影卫,他向前疾走几步,在帐外一米外停住,肃整仪容刷地一下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末将逐云参见元帅。”
门口商衾寒的影卫早都过来勾住了他肩膀,笑道,“元帅先进宫了,叫我们在这儿等着。跟少帅提着点,救灾办得这么不利,元帅发好大火呢。”
作者有话要说:《叛逆者》那边暂时先停一下,下次还是更《槐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