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豪门大院就更不用提了,北平一城的气派,足以傲视全国。
长崎安排了一处豪华的洋楼,几人住下后,长崎有些神秘道“我要出去见几个朋友,两位司令请宽住一晚,在这里,安全是没问题的,请放心吧”
冯道“百川,虎落平阳啊,现在你我二人,在自己国家,还需要一个日本人来保证咱们的周全”
阎嗔道“啧!我说焕章兄,长崎这一路用心良苦,劳心劳神,有目共睹!你发什么牢骚?”他转头笑嘻嘻道“长崎,他可不是说你!你别多心!”
长崎摆手道“冯司令,人生嘛,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要有伟大的抱负、顽强的信念,终会柳暗花明的,到那时再回头看,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我非常喜欢中国诗人黄巢,他写的一首诗,冯司令,我斗胆,想背给你听”,他慨然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你瞧,多么雄伟的气魄啊!”
阎冯二人听罢,不由得出了神,阎锡山一时感慨,漫想到了黄巢的另一首诗《题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忽然之间雄心勃勃,心胸一畅;可冯玉祥,不禁疑惑起来“长崎这厮,一路上拐着弯儿地劝我要不怕挫折,究竟什么心思,他话里话外,是劝我再去起兵,不要放弃革命……”;汉生却在想“他不是喜欢王昌龄吗?怎么又喜欢黄巢了……”
冯磕了磕茶碗盖,淡淡道“长崎,你能不能别老拿我们自己老祖宗的东西来给我们上课?”
长崎鞠了一躬,道“冯司令,实在是抱歉,其实我对中国文化懂得还是很少的,我不该卖弄”
冯道“那倒也不是卖弄,你懂的也不少……算了算了,你快去忙你的吧”,长崎微笑致意,转身正要离开,见汉生汉民张张嘴,想说什么话,他问道“汉生汉民,你们是不是也想在北平转一转?”
汉生汉民的确想去,只不过职责在身,外出之言,他们总觉得不便出口。
冯玉祥见汉生汉民目光闪烁,心想他们这个年纪,免不了爱到处跑一跑、玩一玩,老陪着阎冯,时间一长肯定腻了,他问道“汉生汉民,你俩也想出去走走?”
汉民不答,汉生道“有点儿”,冯摆摆手,半讽道“可以,去吧,正好有这机会,别光顾着玩儿,要跟着长崎先生好好学学咱中国的诗!”
阎道“焕章兄,不可无礼!”
冯道“你烦死了!”
次日,几人早早做好了准备,从洋楼门前上了轿车,出北平城,经廊坊、天津,最后抵达塘沽口的码头,长崎正要带着众人登上一艘货船,忽然,码头上走来几个巡警,把众人拦下,一巡警从身上摸出国民政府的通缉令,说要进行检查,随后,他们仔细打量着几人。
那巡警眼睛忽然一亮,指着冯玉祥,道“哎,那个大胡子,你别动!你这胡子我怎么瞧着那么别扭啊?让我看看!”他说着便将手伸向冯玉祥,汉生眼疾手快,不等巡警手伸来,他就一把攥住那巡警手臂,扭得巡警关节“硌硌”作响,另外几个巡警见状,齐刷刷举起了枪,大声嚷叫着“反了天了!都给老子举起手来!”
长崎淡淡一笑,道“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原来,被汉生制住的那位,就是这群巡警的领头,他挣脱了汉生的手,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他妈的!都给老子带回去!”
长崎慢步走上前,背对着阎冯等人,向巡警头儿掏出了一个小牌子,随后,拍了拍那巡警肩膀,道“朋友,这个东西你应该是认识的,帮我问候你们张学铭局长,就说长崎苍介过后会登门拜访他的,谢谢”这么一来,不仅是那帮巡警吃了一惊,就连阎冯也相顾愕然。
说完,长崎带着众人径直上了船,众巡警一言未发,呆呆地目送众人上了船。一警员问道“头儿,那是个啥东西”
巡警头儿一时没回过神儿来,仍望着那条货船,呆呆道“特别通行证”
阎冯二人清楚,对于做外事工作的人来说,认识一些军政要员,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长崎却不同,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能力,已经明显超越了这个范畴。长崎对各路名流无不知、无不晓,这暂且不提,可世人皆知,东北军老帅张作霖就死在日本人手中,东北军上上下下对日本人可谓恨之入骨,万料不到的就是这里,长崎的神通,能让东北军少帅张学良之弟张学铭,也对他敞开大路,阎冯不由得大为震惊“民国以来,还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国人,能像长崎这样,在中国大地上手眼通天竟至如此”
长崎道“我有些喧宾夺主了,百川兄,冯司令,你们不会介意吧?”,阎冯正出神之际,长崎笑道“这货船很快的,一天就能到了,如果准备好了,我就叫他们开船离港了”,阎冯点头,长崎对船老大喊了几句日语,不一会儿功夫,缆绳解脱,货船缓缓驶出塘沽港。
阎冯二人均想“这正是长崎厉害之处,他好像总能摸准你在想什么,而且百般迎合你,又或者百般试探你,他从不动怒,人们贬损他、挑衅他,他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转眼又与对手谈笑风生起来,这门子涵养功夫,非常人所能及,最困扰的,就是很难找到他的弱点”
迎着海风,阎冯二人凭栏远眺,塘沽港渐渐消失在碧波深处,一时间满目萧然,冯忽然有种去国怀乡之感,惆怅万千,他掏出烟,缓缓点了一支,忽听背后一水手用生涩的中国话大叫道“先生!这船!禁止抽烟!”,冯玉祥一怔,转头刚要询问,长崎忙道“冯司令,你抽吧,我来和他说”,他转头对那人乌拉乌拉说了几句日语,那水手才点头离开,长崎歉然道“冯司令,他说,这船里装的都是怕火的货物,抽时候最好在舷边,并无大碍,你尽管抽,小心一点就是了”
冯玉祥听罢,急忙将烟扔到海里,正色道“你们有规矩,我一定遵守的!”
长崎欠身道“冯司令真是通情达理之人呐!”
此事一过,阎冯才开始细细打量这条货船,从舷边探头下望,吃水已达最深,显然是满载货物而行,阎冯记得,他们由码头出发时候,像这样的日本船还有不少,大批码头劳工在应接不暇地往船上搬运货物,然后,一艘一艘货船紧张而有序地驶离码头。
阎冯二人忽有不祥之感,不约而同地想起民国十七年时,也就是两年半以前,日本人在皇姑屯炸死张作霖一案,引起了轩然大波,可以说,那件事,其实为“东北易帜”埋下了种子,后来,张学良宣布东三省及热河省服从于南京国民政府,相当于把日本人最眼馋的肥肉,亲手送给了蒋介石,冯暗想“日本民族鹰视狼顾,又觊觎东三省久矣,岂肯善罢甘休?”今天,众人所见到塘沽港口上这一番“千帆出碧水”的景象,不觉已感到前兆。常言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驰行的日本货船,就像是暴雨前夕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