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林襄目光闪动,将几不可闻的声音压在风声之中:“那……难道是你们裴家?”
裴峥似被风猛地呛咳了一下。
他不知林襄为何会出此言,但在那个迷离似幻的梦里,裴家的确对林家做尽了缺德事。
裴峥对上林襄的目光,心里无端一紧,飘飞的落叶挡住他沉沉的眼眸,却没挡住他眼底的惋惜与悲恸。
梦中,他赶到牢狱,看见地面上那具冰冷尸体时锥心刺骨的痛,毫无征兆再次真真切切揪住他的心,裴峥身形一晃,仿佛陷于梦魇中,伸手捂住心口无声地喘息。
那抹刺目的桃红色与地面上的血水烫得他瞳孔微缩,连带着他的铁石心肠也一块化了,从中渗出一缕清泉,细细绵绵流过某个深处那株几欲破土而出的枝丫。
情不知所起,却已然生根发芽。
……抱歉丫头,我终究来迟一步。
林襄敏锐地察觉到裴峥的异样,眉尖一跳,侧着身子,替他挡住风口:“你……”
裴峥弓着背,肩背肌肉在微微颤抖,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裴公子?”林襄轻轻唤道。
被冷风吹着了?
听到林襄的轻唤,裴峥渐渐从混沌中恢复清明。
……抱歉,在那个虚幻的梦里,我来迟一步,如今,我就在你身边,那一切绝不会再发生。
林襄:“裴公子?”
裴峥深吸一口气,将巨震之下纷乱的情绪压在无坚不摧的面容之下,再抬头之时,那张冷酷冰封的脸让人窥不出一丝端倪。
他轻眨了一下眼,回身注视着林襄,目光缓缓在她那张鲜活的脸上掠过,故作淡定道:“你担心我?”
林襄脑仁疼地皱了皱眉,脸瞬间红了。
她生怕他这句浑话随风吹到她娘耳朵里,留意到大家都在琢磨要事没人关注他们,于是放心大胆地踩了某人一脚。
顾卓青突然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对裴峥抬了抬下巴:“子霖的看法呢?”
裴峥顷刻间恢复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没事人一般上前开口道:“姬家的确有嫌疑,否则都卫司不会在事发之时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平西侯府,但此事姬家可能不是主谋,顶多算是为虎作伥,或者说是借他人之手敲山震虎。”
林轩眼睛一亮,上前把裴峥拉入座席之中:“裴兄请详言。”
“姬首辅把持朝政多年,做事滴水不漏,他向来稳扎稳打不走险招,正如轩公子所言,若姬家因为与平西侯府结亲不成而心生怨怼,便筹谋出这么一出命案来对付平西侯府,似乎理由单薄了些,如此一来,他便是正式向平西侯府宣战。”
“今日,死的是朝臣,可以大作文章,他姬家敢把谋逆的罪名扣在平西侯头上吗?”裴峥冷笑一声,“谅他不敢!”
裴峥指尖点着茶水在石桌上画了一幅大齐的地图,他一点大齐的西北部:“漠北有林家二十万大军镇守,以对抗北渝,西境有顾家二十万铁骑,对抗西离,林顾联姻,便是四十万大军。”
他抬头看向林仲安与顾卓青,脸上带着点大逆不道,说:“漠北与西境打通,四十万大军挥师都城,羽林营未必抗得住,都卫司与禁军抓个刺客还行,动真格的,一击必碎,若都城危矣,谁受害最大?”
“陛下吗?”裴峥轻轻扯了扯嘴角,“林顾两家世代忠良,随便找个由头,借清君侧的名义出师,谁敢置喙?”
“届时,遭殃的只能是已位极人臣的姬家,姬家不会这般蠢,暗中使些诸如让顾六姑娘入宫的这般小伎俩,这是自然,但明晃晃对平西侯府亮出爪牙撕破脸,没这个必要。”
裴峥说到此,话音一顿:“因为他只需要维稳,就可以坐享其成,何必冒险?”
林轩豁然开朗:“所以,如此急功近利般的手法,不会出自姬家,背后另有其人!”
“背后之手另有其人……”裴峥目光一沉,“恰逢陛下遇刺一案,如此狗急跳墙般的做法……或许他们在转移目标,难免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别的真相,来个一箭双雕。”
林轩失手打翻茶盏:“如若是姬家,在明处尚好对付,可背后之人身处暗处,看不见摸不着……”
夜深了,更夫敲了梆子,每个人的心头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