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亮的小店愈加昏暗,满布油污的窗户滤了几缕光进来。桌椅板凳和人瞬间成了剪影。她关闭店门走至窗前,背身而立,光从她颅顶泄下,在她身后拖了道极长的影子。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失神落魄地坐回桌前。
噙着眼泪的双眼隐匿在螺蛳粉蒸腾起的杳杳白气中,显得晦暗不明。
马铁锤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跟她们两个的事,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叫马晓乐,因为从小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身边的人都管我叫马铁锤。
我生长在大兴安岭加格达奇,是个地道的东北女孩儿。
易易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家和我家是邻居,脸对脸的两户。我俩同年同月生,生日只差了几天,两家人关系特别好,好到每年我俩的生日都是一起过。
从我记事儿开始,回忆里就全是易易:我们就像两只脱缰的野马,经常在小区的院子里尽情地奔跑嬉戏。有时我们会全神贯注地研究草丛里的小昆虫;有时,又会学着大人的样子玩过家家。跟易易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会因为沉浸在无尽的快乐之中而忘记时间的流逝。有她的每一天都很精彩。
我跟易易上了同一个幼儿园,后来又去了同一所小学,分到同一个班,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易易跟我更亲密的人了。我知道她所有的小秘密,她也明白我的全部心思。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姐妹。
易易的妈妈就叫韩瑾兮。那时候的人取名字都挺土,但韩瑾兮这个名字却是公认得好听。
易易四岁那年,她爸爸就出车祸去世了。而我的爸爸很忙,经常出差,常年见不到人。两个家庭里里外外,全靠妈妈们支撑。所幸她们相互扶持,彼此依赖,我与易易亦乖巧懂事,方使苦涩生活有滋有味。
十五年前,我和易易八岁,正是读小学二年级的年纪。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2009年12月22日——我毕生噩梦的开始……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冬至。早晨出门时,韩阿姨将我们送到单元楼门口,特地叮嘱我们晚上放学之后别跑出去瞎玩,早点回家,她跟我妈会准备冬至吃的饺子。
我跟易易都喜欢吃饺子,我妈是擀饺子皮高手,而韩阿姨调得馅咸淡适中鲜香无比。她们俩一起包得饺子是温暖的家的味道,我们自然答应得非常痛快。
一整天,我跟易易都沉浸在晚上有饺子吃的期待中。
放学后,我跟易易就手挽手往家走。在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这栋楼本身没什么特别,我们每天都会路过它,但那天在我们经过的时候,有个人喊住了我们。
不对,准确的说,她喊得是易易。
我清楚地记得,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易易”。
那声音轻飘飘的,不似从远处传来,而是直接钻到我的脑袋里。
以前的那种居民楼,门洞比楼身靠里,光照不进去,从外向里看的话,影影绰绰只能看到个大概。有个穿着红裙子,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肢体僵硬地冲我们招手。她的身子半隐在居民楼的门洞里,面容模糊不清。
“易易,来,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