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走后的第二天,大乡绅黄老太公差人,偷偷找来邬十斤。
黄太公家远在十几里开外,与石湾村不搭界,也没什么往来,只是偶尔派人来海湾买一些鲜鱼活虾。当地都知道,黄太公有两个当大官的儿子,在乡里十分骄横跋扈,传说新县令上任都要到他府上拜谒。乡村四邻莫不畏惧,生怕招惹这位老太岁。
邬十斤听说族长石坚伯为免是非,逢年过节就主动向黄老太公敬献一些时令鲜货,有时亲自去,有时派人去。据说老太公根本不出面接待,架子很大。
邬十斤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在他随船出海之前就来过一次。那次见面,黄老太爷暗示可以给帮他谋个里长的官,整个石湾村都他管。这次召见一定是谈这件事。
邬十斤在来人的带领下,进入高大的黄家府邸。
黄老太公端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低头喝茶。
邬十斤进门就趴在地上叩头。上次来时他没有磕头,尽管尊卑不同,但是还不至于行磕头大礼。这次有了期待,顿时感觉黄老太公像村里供奉的海神,法力广大,因此不自主地跪地磕头。
黄老太爷仍在低头品茶,似乎没有看见他。邬十斤这时候不知道应该起身还是应该继续跪着,他趴在地上不知所措。
管家轻声通禀:“老爷,石湾村的邬十斤到了。”
黄老太爷曼斯条理地说:“请进来。奥——怎么跪着,请起。”黄老太爷嘴上客气,自己身子动也不动,仍旧继续低头品茶。
管家轻轻拉了一下邬十斤,邬十斤这才爬起来,恭谨地站在门口。
黄老太爷缓缓瞥了一眼邬十斤,对管家说:“怎么不看座?”
黄老爷家的厅堂很大,上首八仙桌两侧两把太师椅,黄老太爷坐在左侧椅子上,厅堂两侧各摆了一溜太师椅,分两侧各坐着一个人。
邬十斤正犹豫着捡最下首的椅子去坐,被管家粗暴地扯了一把。
管家拿来一只圆凳放在侧旁。
邬十斤这才醒悟,像自己这种连饭才勉强吃饱的人,根本不配坐在太师椅上,于是他欠着半个屁股勉强坐了。
黄老太公不紧不慢地品完茶,很久才开口:“让你做里长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邬十斤又连忙跪地磕头,拙口苯舌地表示感谢。
黄老太公抬抬手,示意邬十斤起身。他不客气地对邬十斤说:“我们非亲非故,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做这个里长吗?”
邬十斤不知道如何回答。
黄老太公说:“我先说说里长的好处,估计你还不大清楚。这第一项好处,官府收捐敛税全经由你手,你可以趁机赠加一两成。捐税每经过一层官府,都会增加几成,这是不成文的老规矩。你愿意加多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们镇子大,五千多人口,油水大的很呐。
“这第二项好处,当上里长之后,你们族里公有的大船,你说了算。这条大船一年的进益你很清楚,几万两银子是有的,全归你来分,好处自然不会小。”说到大船,黄老太公不由得赞叹了石坚一句。
邬十斤问道:“石坚伯是族长,他如何会同意?”
黄老太公说:“石坚也不会一直做族长,你们不是正在议论要换族长吗?”
邬十斤答:“是,我和石坚伯的儿子玉堂,主要是我们两个争,其他人没戏。”
黄老太公说:“这个族长,你一定要争过来。我助你一臂之力,先扶你坐上里长的位子,再给你一些钱,拉拢族人,把族中争过来。给你银子,就是第三件好处。”
邬十斤说:“假如我做了里长和族长,可是大家还是不听我的,怎么办?”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们家叔伯弟兄众多,还能镇不住大伙。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就不会抬举你做里长了。”
邬十斤担心近在眼前的好事泡汤,连忙说:“抬举、抬举,老太爷一定要抬举我。”
黄老太公皱皱眉。另外两个人几乎要笑出声,心想疍户人果然粗鄙,连基本的客套话语都不懂。
邬十斤忽然想起黄老太爷开头的话,自认为聪明地说:“假如让我当上里长,我会每年孝敬您老银子。”
黄老太公满脸不屑地说:“我会稀罕你那一点银子?把你扶上里长的位子,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不要讲一件,十件、百件我都愿意去做。”邬十斤拍着胸脯许诺。
“我也不要你做十件、百件,你只要替我做成一件事。你听清楚、想好了再回答。”
“能行,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事都行。”
“你们上岸建村,占了我的土地。你当上里长后,县里会派人撵你们离开。你要听从县里的要求,带领全镇离开这个海湾。”
“可是!那片海滩地不是无主的么?以前石坚伯带领我们建村子的时候,如何没见老太爷反对?”
“我那时可怜你们,没有提出反对。现在这块地我有用处,所以要收回来。我有地契,县里赶你们走,不会无凭无据。县里出面赶你们,你就带着你们族里人离开。其他疍民都是乌合之众,也就跟着散了。”
邬十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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