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赖政与惰政

上了黄述德不能答应他们的诉求。立即立案审理几名劫匪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黄述德本身疲惫不堪没法坚持就不说了，毕竟他不是那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熬一夜之后还能够坚持一白天。黄述德本身年纪就不小了，而且昨天晚上为了抓那名劫匪头领奔波了一整夜，可以说早就油尽灯枯，根本就坚持不下去。

    这一次的案子比较复杂，不但牵扯到了抢劫，更牵扯到了杀人案，而且还是年代久远的杀人案，真的审理起来必定麻烦无比。而且审理起来在现场这么多人的关注之下，黄述德也不好半道休息，弄不好一审理就是一整天，就黄述德现在的精神状况，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天下来还能不能抗住。

    虽然所有人都说当官为公，更是对奉献精神多有称赞。可是那只是说一说而已，真的让奉献的时候有几个人会将自己的身体安全抛之不顾。黄述德也是一样，他愿意当一个好官，可是却不代表他愿意将自己的安危抛之不顾。黄述德可不想自己审案的时候突然来一个劳累猝死，虽然死后他有可能会得到很多人的赞扬，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宁愿活着。

    黄述德的身体条件确实是不足以令他坚持今天就审理案子。而且除了身体条件之外，在程序上他也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些受害者家属的推测就胡乱的将五条命案推到几名劫匪身上。

    办案有办案的程序，特别是牵扯到命案的时候更是如此。虽然这些人都说死亡的那五个人就是几名劫匪杀的。可是证据呢？没有证据黄述德总不能仅仅因为这些人的几句推测就将几名劫匪压出来逼迫他们认罪吧。

    所以，真正审案之前，黄述德肯定得先派人进行一番调查。黄述德身为知县，他办案不能将受害者的推测作为依据，能够影响他判断的只有衙役自己的调查。哪怕衙役的调查和这些受害者所说的一模一样，那效果也是完全不同的。其他人的推测永远是值得怀疑的，从谨慎的角度来说，只有专业人士的调查才能够作为依据。所以说从程序上来说黄述德也不可能真的就答应了这些人立即将几名劫匪带出来审讯。总得经过事先的一番调查才行。

    而且从一开始黄述德也确实是没将这些人的要求重视起来。他以为这些平民老百姓应该能够很容易就打发了呢，但是谁知道今天这些人却就是要和他杠上了。以至于到了最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说，今天黄述德要说没有过错是肯定不对的。出了这件事情如果追究起责任来，黄述德肯定是要承担直接责任的。只不过要说黄述德无能却也不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他也有很多的无奈。

    而听到唐杰的询问，黄述德不得不站出来说道：“此案还未经调查，下官也不能轻易将五条命案推到几名劫匪身上，所以才迟迟没有立案审理。不过下官早已经向这些受害者家属承诺，会派人对他们所说进行调查，如果确有证据指向几名劫匪，下官绝对不会姑息养奸，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黄述德解释的时候总不能将自己的身体条件给说出来，因为太累了想休息，所以才不审案，这样的话要是说出来，他绝对要在全江西扬名，只不过却是臭名远扬。那样的话到时候估计不用朝廷做出反应，就是南昌的巡抚冯汝骙就会第一个将黄述德免职。

    所以，黄述德只能将立案审理的程序和还没有经过调查的事情当做借口。不过好在唐杰打定主意未来要拉拢黄述德，所以他并没有深究黄述德的缘由，而是直接对黄述德的话表示了赞同，“知县大人的话确实也在理。”

    说着说着，唐杰转向下面的民众继续说道：“刚才黄知县的话大家想必也听到了，并不是县衙不想审理此案，而是命案事关重大，不能因为大家的一番推测就乱下结论，所以在正式审理此案之前官府肯定是要先进行一番调查的。如果调查结果和大家所说的一样，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几名劫匪，相信到时候不用大家催促，县衙便会立案审理的。”

    而说完这些之外，唐杰又接着说了另外一番让黄述德大为感动的话，只见唐杰继续说道：“而且大家也都看到了，咱们的知县大人身体欠佳，这个时候再让他坚持审案确实是有点不近人情了。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昨天晚上知县大人率领捕快追捕劫匪整整一晚上的事情，知县大人年纪不小，一夜的追捕早已是疲倦不堪，所以这个时候也希望大家可以给知县大人一点休息的时间。让他养足了精神，到时候也好专心的审理大家所说的命案。”

    唐杰说完，他后面的黄述德简直激动的差点哭了。他根本就没有提到自己身体疲惫的事情，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唐杰却注意到了他的疲惫，而且还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心，直接向下面的民众求情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

    虽然唐杰这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可是听在黄述德的耳朵里却犹如万分情谊。有道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处在官场之上人情冷暖自知，唐杰能够在这个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心，这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看在黄述德的眼里已经和雪中送炭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确实是急需要休息。

    而与唐杰相比，李隽仁到底现场的时间更长，可是他到来之后除了呵斥黄述德之外就没有做任何事情，更没有丝毫对黄述德表现过关心。难道他看不出黄述德的疲劳吗，不可能的。李隽仁虽然昨天晚上也没休息好，可至少他身为知府不需要亲自出去搜捕，所以中间他还是有机会休息的。哪像黄述德被李隽仁派出去亲自主导搜捕，一晚上没有休息。

    所以李隽仁不但知道黄述德一晚上没休息的事情，而且也能够近距离的看出黄述德的疲态。只不过李隽仁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为黄述德一晚上的操劳和现在的疲惫对他表示过丝毫的关心。本来吗，李隽仁是上级，黄述德也没敢指望李隽仁关心自己，但是在有了唐杰刚才的一番话之后，黄述德心里立马就有了对比，有了不平衡。

    同样是鄱阳城内的两大巨头，唐杰这个外人却能够对黄述德说出如此关心的话，能够如此的为他着想。可和他共事多年李隽仁却只知道批评、呵斥他，好似根本就没把他当做一回事一样。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在黄述德现在极其糟糕的精神状态之下，他却慢慢的将这一件小事给慢慢复杂化、极端化。

    而由此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黄述德心里对唐杰更加的感激，心里亲近之意更加的明显。而对待李隽仁则更加的不满与怨恨，他觉得李隽仁根本就没将他当人看。在这一刻，黄述德和李隽仁之间的隔阂开始逐渐加深，并且随着事后李隽仁所做的一件事情，两个人彻底闹翻。

    事实上就连唐杰也没想到他随意的几句话竟然能够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拉拢黄述德而已，想通过这样的话让黄述德看到自己的诚意，却没想到这几句话会造成了黄述德和李隽仁之间矛盾加深。不得不说有时候人心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

    而除了黄述德受到影响之外，唐杰的这一番话说完，下面的民众也是动容。事实上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人，也知道命案不是儿戏，不能随意因为他们的一番推测就定案。而且在唐杰提到黄述德的身体条件之后，他们也能够理解黄述德。

    只不过他们今天的坚持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们是可以暂且回去，然后等官府调查之后再说。可是一旦今天离开了，那么他们的案子想要审理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官府办事，老百姓早就不敢相信了，因为官府的那点信誉早就被败坏完了。

    所以在唐杰说完之后，下面一个老者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站出来朝唐杰说道：“小民先在这里向大人们告罪了，不是小民们无理取闹，而是实在担心此案会无疾而终，所以才要趁热打铁，让知县大人开堂审案。”

    这些人担心官府会出现赖政、惰政，到时候把他们丢到一边不管，所以才会想要趁着今天人多势众胁迫官府低头。这就是症结的所在，而对于此黄述德也早就十分清楚。所以等那人说完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上前保证道：“这位老者大可放心，在调查之后如若属实，本官一定会第一时间审理此案。”

    只不过黄述德说完之后，效果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好，因为那人脸上一副很明显不相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