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单独谈谈。”
顾时献依旧没动,可郑杉叶已经自动消失。
这暗色调的室内,只剩下他们翁婿两个人。
眼前那截烟灰,连同顾时献的话一起掉落:“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但是不可能。”
他强调:“即便夏至过来,答案也是一样。”
并不意外的开场,霍灵均自己坐了下来。
这样面对面的距离,让他想起当年婚前他前往顾青峦那里遇到顾时献,两人在顾青峦的注目下对弈。
招招紧逼,苦思应敌,那次棋下得并不容易。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在即将取胜的前一刻悔棋,留给顾时献一线生机。
现在,他也做好了长线作战的准备。
“在顾家这些年,她生活得很辛苦。”霍灵均没有直接驳斥顾青峦的话,甚至和他聊起了顾栖迟,“她把自己变成一个强大的人,是因为妈需要她保护”。
“我很遗憾我进入她的生活这样晚。”
他既遗憾却又欣慰:“可我一旦来了,便不会再离开。”
“她所有的心愿,我都会让她如愿,包括从你这里把妈带回去。”
顾时献碾灭最后那半支烟,唇畔翘起,带些讽刺:“无论生死,迟归年是顾太太,轮不到你们教我怎么做。”
他这句话在霍灵均听来有些无耻。
迟归年是顾太太,可他履行丈夫的责任了吗?
霍灵均眼底风雨积聚,他的话不比顾时献温和:“进门之前,我以为您将妈带回来,是因为失去以后才开始懂得后悔,可原来不是。”
他冷呵了一声。
“如果你后悔了,刚才我见到的那个女人,此刻就应该已经滚出了你的生活,滚出我们眼前,可她依然在。”
他反问顾时献:“妈做了什么让你这样恨她?”
“恨到明知她痛恨你的出轨,却让她死后依旧不得安宁,被迫和你还有你的情人共处一室。”
“我并不想让您难堪,可您这次的举动,在触及我的底线。”
顾时献下颚紧绷,霍灵均更加庆幸自己留顾栖迟在下面。
如果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面上再无动于衷,心底一定很疼。
她可以撑过去,可他并不舍得她经历这些。
他已经拿不准顾时献是否会在乎,可顾时献再度去摸烟的手分明颤抖:“妈生前给你留过一封信。”
他看到顾时献扫射过来的目光中些许期冀:“连夏至都不知道。妈也明白,如果那封信在夏至手里,你这辈子一定便没有活着看到它的机会。”
“让我带妈走,我就把它给你。”
“大概你已经不在乎那只言片语,可这样的话,你也不应该在意那捧骨灰。”
“于你那是一堆灰烬,于她,那是她世上唯一的母亲。”
他站起身,听到顾时献说:“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后悔。我并不蠢,明知后悔无用,怎么还会后悔。”
顾时献笑得有些凄惶:“我后悔了,能改变什么?”
霍灵均不希望延长这次会面,他并不可怜眼前这个男人:“想想她的名字,哪怕你在起那个名字的时候,曾经有一刻真心。”
顾——栖——迟。
顾时献和迟归年。
顾栖于迟。
“不要让她以后听别人唤起她的名字,便觉得是耻辱。”
顾时献重新点燃一支烟,慢慢吐了一口烟雾。
他并不习惯被人数落,尤其是晚辈:“你今天即便能从我这里带走归年的骨灰,老爷子也不会轻易松口。”
可霍灵均并不会就此却步:“我等您想通,并非是恳求。”
他环视四周,颀长的身躯在顾时献面前像一棵笔直的杉木:“如果我现在动手抢,你护不住。”
“楼下的保安上来至少需要三分钟,他们在我这里也并不占任何优势。”
“我等你让我带妈走,或者我带她走,结果并无不同。”
顾时献将正猩红的眼摁在眼前的石几上:“霍岐山是这样教育你的?”
霍灵均微僵,而后笑了,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想起自己漏掉的一句话:“另外,我希望您能管住自己的女人。”
“别让郑小姐出现在夏至面前,不然,我并不介意打女人。”
“您若没空,我来管教并非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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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灵均拿回迟归年的骨灰盒下楼的时候,禁不住想起顾时献在他临出门前,问起他说的那封信时的表情。
他眼底闪烁,声音尽是疲态:“那封信在哪里?”
霍灵均不知道自己该继续仁慈沉默,还是直言随心。
他往外走得步子并无停顿,他迫切想要见到顾栖迟。
可顾时献又问了一遍:“那封信呢?”
到了玄关的时候,霍灵均最终放弃挣扎开口:“没有信,妈没有任何话留给您。”
迟归年十年念念不忘,换顾时献数日耿耿于怀。
霍灵均觉得这句谎言,不算可耻。
何况迟归年当日在他陪床时,在那张信笺上写下的只有八个字:山高水长,再无来日。
她终是后悔了年轻时漂洋过海来到顾时献身畔。
而顾时献若知晓那句话,霍灵均并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会释怀,还是耿耿于怀更久。
又或者他真得无情到——不会受到半分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