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时她是女皇帝,中堂为首相,也是从龙第一功臣。实权都在中堂手中,她无宗室忠臣扶持,也无调兵之权。区区一个女子,空有皇帝名号,还能盖过中堂您去?”
储志琦听之有些动摇。虽然宫里那位如今只有九岁,却已初绽光芒,谁能保证将来他长大后会做些什么呢。那皇太后无甚主见,一见革.命党人强势便动了退位保命的心思,谁保她将来不会随流复辟呢。如今这皇室,全赖皇太后一人说的算。可叹她目光短浅,竟连自己幼年儿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光是宫里头的不安定因素就有两个,更罔论朝堂之上那些个宗室大臣了。谁会甘心自己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被生生夺去啊。一旦宫里那位有了复辟的机会,便是赌上性命,他们也会保皇帝的。
如今正逢乱世,时局变幻莫测。经过年青人的几句话,储志琦便觉得眼前清明了许多。他看到了尊今上的不利之处,更深觉那年青人立荣氏后裔的说法有些意思。
年青人见储志琦脸上有些动摇,便再接再厉说了下去:“多年前洋人的那套儿便在坊间流传,尤其那些个革命党人,几乎个个留过洋。若尊女帝,倒也能讨好不少革命党人。”
听到此处,储志琦紧紧抿了抿嘴唇。他虽也同意洋人的一些东西确有可取之处,却最厌烦那些个留过洋的年青人,整日里想着剪辫子,穿洋服,说洋文,早不把老祖宗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实权在他手里头,龙椅上头的那位是姓巴鲁特还是姓荣,是男是女,又和他储某有什么关系呢?储志琦点了点头,示意年青人接着说下去。
年青人说了这点话,却已显露疲态,嗓子也有些微微发哑。他随手捧过身边的茶盏,用茶盖刮了刮茶末,小啜一口润了润喉,方才放下茶盏,接着说道:“自坤隆盛世之后,满清便不复辉煌,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梁岑的青盟会也号称要‘驱鞑虏,复中华’。有这样的名义傍身,革.命党人这才能一路顺畅,到了如今的地步。现下若是前朝遗孤振臂高呼,这四万万民众必然多数响应——倒不论前朝如何,百姓只想尽早摆脱满清的统治,回到和平日子。”
眼前这年青人把百姓的心理抓得很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这龙椅上坐着谁,全然不及自己今天吃什么来得重要。他们眼前总是无穷无尽的苦日子,大多数人都误以为,若是宫里换人了,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不少。若是换了皇帝日子还是艰难,他们也无心反抗,只想着无灾无难凑合过去也成了。储志琦吸了口烟,面带赞许:“不错。”
见储志琦已经快要下定决心,年青人知道他还是对立女帝有些犹疑,便很快又打了一剂强心针:“刚过了年,如今六公子也该十四了罢。”
听年青人提起自己的六儿子储重钧,储志琦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储重钧是他宠妾五姨太所出,从小就机敏讨喜,自己也是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子极为疼爱。只可惜听了他亲娘的话学了商,如若不然,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想到这里,储志琦忍不住想要叹气,却忽地顿住。
储志琦感觉自己豁然开朗。
若新帝做了自己的儿媳,无论嫁的是他哪个儿子,可不都得更听他的话嘛!
只要整个国家的实权在他手里头,龙椅上坐着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更何况…
储志琦想着,若是能找个江州的人来那就更好了。如今西方诸列强虎视眈眈,就盯着江州。只因为江州位处江海交接处,且沿岸地势俨然就是天生的港口,那些洋人只想着要将江州圈来作“租界”。可若是江州人做皇帝就不一样了,江州成了龙潜之地,再划作租界便说不过去了。那些个洋人再怎么眼红也不好说什么了。
屋外的雪渐渐融化,屋檐上的化雪凝成水滴缓缓落下,与地面的积雪相触,发出了“噼哒”一声。屋内,储志琦手中的烟杆还在吐着烟圈。
帝国的一代枭雄正在做着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决策。尽管并不赞同女帝治国,尽管知道此事风险不小,对权利的渴慕还是战胜了一切。对未来的构筑令他浑身颤抖,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站上权利巅峰,把皇帝、把整个帝国玩弄于股掌时的快感。
储志琦听着窗外皑皑白雪融化的声音,看着那冒着烟的烟斗,握着烟杆的手有些不稳。良久,他才吐出一个字: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