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你咋才来尼?”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护士小胡逮到,我心里一咯噔,轻声问道:“东方旭醒了,是吗?”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示意我靠近一点说话。凌晨三点钟了,走廊里静悄悄滴,说话可不能大声。
“没有。老太太也睡着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儿。我是想问你,那个警官,你们早就认识?”她眨眨眼,一脸八卦精神。
“哪个警官?岳林?”我把装小三子的包放在地上,坐下来。
她点头儿,表情生动地说:“七点多那会儿,他自己来的。没穿警服,拎了一大袋子吃的。”
我诧异道:“没穿警服?”我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抿抿嘴瞪我:“哎呀,这还不懂?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看你啊!”
“看我?不可能!”我果断摇头,“他都没见过我,知道我是圆是扁?怎么会来看我?”
小胡有点小失望,一转眼珠儿,又追问:“你们真不认识啊?”
我点头,捡起黑包,说:“当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是扁是圆。没什么事,那我进去了?”
她点头,又叫住我,说:“岳林说了,明天他还会来。他说东方旭的医疗费有着落了,让你不要着急了。”
我道了谢,拎着小三子转身走进病房。
病房里黑着灯。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把双肩背包放到柜子里。包里是我收拾过来的,老人和东方旭的换洗衣物。
黑暗中,我对小三子悄悄说:“听好了,小三子。你乖乖的,不叫不闹,否则,护士姐姐一定会把你煮了吃。”
说完,我拉开提包,轻轻地把小三子抱出来,放到东方旭的枕头边,轻声说:“你就趴在这儿,陪着你的主子,让他能感受到你。看你能不能唤醒他。”
说完,我才突然意识到,小三子是东方旭和菊菊奶奶扶养长大的,算是他们的家人。由它来唤醒东方旭,似乎是,再自然不过。
那么,我在这里陪护,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昨天我缴费之后办完住院手续,就被叫到护士站,登记一些信息,比如我的姓名年龄职业,跟患者关系等等。
听我说只是一个租客,护士长都惊讶地看过来。当时的值班护士叫闵佳,跟护士长对了对眼神儿。
然后她对我笑道:“跟患者的关系呢,是一定要明确的。”她额头很宽大,笑起来眉眼弯弯,非常亲和,“因为这里面包含着很重的责任。你知道吧?”
我点头,用自己最最真诚的态度,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清楚这里面的轻重。但我确实就只是一个租客。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人过来照顾他们。”
护士长走过来,温和地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男女朋友关系,也是可以照顾他的,虽然可能没有签字权。”
我万分尴尬,笑道:“我真的不是。如果我是,我也没有必要不承认,对不对?”
护士长点点头,说:“抱歉,我们问了这么隐私的问题。”
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我心里却想,介意不介意,终究是躲不过的问题。
闵佳问:“他们有亲戚吗?”
我摇摇头,回道:“至少我不知道他们有亲戚。听菊菊奶奶说,老家那边也没有家人了。血缘关系远一点的亲戚或许有,但是,我不知道。”
护士长应该算是微胖界的美人了,她用那双标准的桃花眼注视着我,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温柔地对我点点头,说:“好吧。”
然后她对闵佳说:“先这样登记,我回头再去请示。”
回到当下,看着黑暗中静静地躺着的东方旭,阵阵无力感袭来,怎么办?我真的可以照顾你跟菊菊奶奶吗?
或许,明天就有人告诉我,你没有资格照顾他们。你可以离开了。
在跟他们祖孙俩相处的这两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人,但我觉得我是他们的家人。
现在,好像一场意外,让祖孙俩的生活岌岌可危,也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不是他们的什么人啊!
就算我有再多的感激之情,对菊菊奶奶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对东方旭,也算爱屋及乌,谁让他是菊菊奶奶的命根子,是她最最宝贝的外孙呢。
可是!我没有立场,没有依据,我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