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境 下

    “……截至目前，河渭星上2个主基地，一个在建主基地，40个次级基地，252个小型采集点，84组探索队均无异常报告。降落在地面的主引擎反应堆使用率达到35%，运转稳定，核心温度可控，无异常。船员人数共贰万贰千零五十五人，河渭星基地船员人数19530，夸父号船员2525人，计划156天后向地面运送预备役船员199人……”副司令子超按照程序向总司令肃镇汇报地面细胞基地上一阶段情况。

    细胞基地是夸父立足外太空的基础，也是人类第一次在离太阳系如此之远的地方进行的首次实践。尤其是在这片没有没有恒星照耀的地方，所有以前的实验之中的经验都没办法作为参考。

    细胞基地之所以以细胞命名，就是因为基地从幼小到成熟到强大的过程类似于地球生命体细胞的自我复制一样。

    就像人体一样，大部分细胞的DNA中都有构成人体的全部信息。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细胞存在，这个细胞所携带的遗传物质，在一定条件下，就可以增值成为一个人类的整体。

    这种以细胞为基础的生命存在方式是地球生命在几十亿年的进化中，得到的最有效的方式。

    夸父飞船中也有三套同样的设备，每套设备都像细胞那样，中央核心中储存着人类为夸父计划精心设计的全部数据。此外，还有包括一定数量和种类的基础材料，独立能源系统、智能处理器生产、小型的材料冶炼、元素提炼、零件成型等必要的基础综合设备，当然配备足够数量的自我复制的综合机器人。

    这套设备到达目标地点以后，首先消耗自身的能源和材料，通过机器人的协助，自我复制几套同样的设备系统。此后，机器人自动寻找必要的资源，建造各种等级和类型的资源开采点，扩大资源寻找和对基地的供给能力。

    当资源供给达到稳定数量以后，基础设备继续自我复制和扩建，增加自身的生产能力，为建造小型、中型、大型、超大型人类生存基地级做准备。

    当基地升级至顶级，科技塔全面完善以后，会继续不断进行自我复制，并依托主基地向外部区域扩展，最终对全星球适宜地区进行全面改造。

    这套系统设计虽然足够高效、合理，但是也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对其他星球的地表元素组成有很高的要求。如果目标星球或者是降落地点一定范围内，不满足细胞设备内预先设定的资源组成、分布、开采等条件。细胞设备不能得到足够数量和种类的材料，哪怕只少一两种，细胞设备都不可能完成大量的自我复制、增值、最终成为人类可以生存发展基地的结果。

    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在宇宙这个广大的空间中也有很多这样的天体，但是人类可以设置智能系统判断条件。

    细胞复制也有失败的时候，这套设备也是如此。在进行自我复制时，往往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未知因素，产生部分设备和功能不能正常运转的情况。

    基地建设初期阶段，这些问题可以通过夸父来调节。一旦到了中后期，夸父资源已经远远不能完成对基地的“给养”，这些阶段就需要大量的细胞设备进行互补。只要有足够数量的细胞设备，总体生产供给能力就不会让基地扩建发生停滞状态。

    细胞基地在第一、二阶段的建设非常重要，二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之中，坐在首位的肃镇这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子超所说的那些情况他几乎都可以在指挥系统上实时看到，基本上和现在听到的一样。如果有意外的情况，相信无论是通过系统，还是主要管理者都会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不会等到这次例会。

    肃镇的眼神时不时有些恍惚，这段时间其实有另外一些事情困扰着他，那就是很长时间一直余波不断的回路计划。

    自从总司令部宣布对夸父实行全军事化管理，并即时取消了三分之一提案制度之后，立刻引发了部分船员的不满，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实际上，任何事情想要改变固有的状态总是有些阻力，要是释放一些自由状态还好，如果要给船员增加更多的规矩约束，肯定会很困难。

    这倒是一些传统社会活动中深层次的人性原因，还有一点就是部分船员意识到，尤其是这条命令是在他们支持回路计划提案之后才发布的，这就引起了更多无端的猜测。

    不过，那些猜测有部分是正确的，总司令部的确是为了避免回路计划在船员中产生不良影响，而做的后续决定。

    而全军事化管理制度其实早该发布，只不过细胞基地建设的事务繁多，让高层无暇去关注这件事情的进程。毕竟细胞基地建设过程中，人员稳定是最重要第一事务。再有就是高效，不必要的影响因素一定要杜绝。

    到了回路计划被提交到最高会议时，肃镇才发现，禁令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可是他做出反应的时间还是晚了。

    等肃镇回过神来，子超的汇报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参与会议的人都看出他有其他的心思，所以并没有立刻打断他的思路，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

    “船员们的情况怎么样了？”肃镇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顾虑。

    “情况还是有些变化的。”主管纪律的木真副舰长咳了一下，将大家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回路计划的支持者开始出现了一些自发的组织性，讨论的方向从回路计划的可行性转向了夸父现阶段面临的问题。”

    大家心中一惊，他们心里最清楚，现在夸父计划继续执行下去面临的问题很多，有几个主要的问题一直没有完善的解决办法。

    “嗯？回路计划之中的缺陷很多，无法自圆其说的情况下，将大家的注意力放到否认夸父计划上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总参谋长东杨突然插话进来。“现在他们讨论的问题有那些呢？我们也需要适时的发出一些信息，比如技术突破之类的，适时引导船员更加相信夸父计划的可行性。”

    “这个方法很好，上次空间铺路的事情就是用动力引擎取得重大突破的消息，稳定了很多船员的情绪。”

    空间铺路是从地球出发时消耗资源最多的项目，在恒星系间空旷的空间之中，用补给箱搭建一条通向目标星系的通道。既能为航行的飞船提供定期的物资供应，也能兼做通信、路标、领航等很多其他的作用，是夸父计划最重要的基础。

    不过地球拥有高效先进的生产链和大量的人员，可以为空间铺路提供稳定的资源供给，并举全球之力建立了三套外部加速设施，才让空间铺路项目得已实现。

    河渭星呢？几乎没有任何条件。

    “这个不提也罢。”肃镇摇了摇头。“动力引擎技术的突破本来就是个假消息，原本是用来支撑夸父计划的，结果同样也为回路计划打了个勾。”

    夸父继续前行和回路两个计划面对的问题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走向地球那边在行程末端会得到地球全力的支持，而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却充满未知。

    “我觉得船员间的争论还是需要引导，只不过发布信息的内容还是需要经过认真的探讨。”东杨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接下来的问题我和子超私下交流，就不在这里占用大家时间了。”

    “你们有了结论要及时汇报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肃镇感觉脑中有个地方在隐隐的作痛，这种痛楚一阵阵不停的扩散开来，直接影响自己的思维。他伸出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不过没有什么作用。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夸父历史上为船员操心最多的最高指挥官了。历代夸父都有严格的制度，船员从出生就接受完善的心理建设。一个是为了在漫长的宇宙旅行之中可以克服恶略的条件，无论何时都可以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生理极限，保证夸父可以稳定运行。

    再有就是服从上下级指挥制度，协作最好的团队是夸父可以持续运行下去基础。如何将所有船员凝聚到一起，将所有船员每一份力都良好的调配起来，达成预定目标，唯有服从一个权力中心指挥才可以做到。

    最后就是指挥中心的任务明确，能力强大，确保将团队力量完善的发挥出来。

    而以上这一切的核心就是严格的上下级制度和有效的传承。

    夸父号在暗雨危机之后，船员设备损失惨重，指挥控制体系几乎瘫痪。为了保证发挥团队力量，很多管理岗位都被临时任命，还没有转正的预备役和幸存的船员按照最快的方式临时组织到一起。

    从那一刻起，夸父号从地球出发开始建立并延续的良好传承被全部打乱重来，整个运行团队的能力被大大降低。

    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重新开始，不断摸索重建，成为了新一代夸父的任务。

    “及时跟进船员讨论的信息，虽然是个好办法，但是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船员之间讨论回路计划已经开始公开化了，想要进行有效的处理，还需要其他的手段。”在东杨想要结束这件事情讨论的时候，木真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怎么回事？”肃镇疑惑的问道，对于回路计划这个问题每一个细节，他都表现的非常关心。“公开化了？有多大范围？你对关键人员做出相应处理了吗？”

    处理问题的源头，关键是处理少数领头人员，以警示剩余船员，这种方法很常见，也很有效。

    “范围很大，而且不少人员是岗位上的骨干和主要管理人员，在处理程度上很难把握。尤其现在是细胞基地建设关键期，对于那些人员就更不好处理，一旦有意外情况，不仅会拖慢整个计划进度，还有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骚动。我们现在的情况敏感，地面基地建设刻不容缓。”东杨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

    “我觉得上次对继擎的处理方式有很大的问题。他作为主脑之一，虽然表面上给予了处理和严肃通报，但是实际上他在夸父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影响。这就给了很多人一个不好的暗示，让他们认为这个时期犯了错处理也会从轻或者暂缓。”木真一直保留着从重处理的意见，最近船员的动态让他有了更加坚决态度。

    “你的意思是对继擎的处理加重？”子超问道。

    “是的，现在需要严厉的手段，才能让所有人不要存在侥幸的心理，这样可以延缓回路计划给夸父带来的负面效果。等细胞基地进入三阶段平稳时期，我们就有时间慢慢优化和恢复夸父的管理体系，保证后续任务的完成。”木真说。

    “这个想法很难达成。”总司令和自己的另外一个副手黑叶对视了一眼，这两个人显然知道其他人不掌握的信息。

    “怎么回事？继擎的功劳我很清楚，但是就算是用回归方式作为现在的惩罚也是不过分的，毕竟他的行为造成的后续影响已经动摇夸父计划的根基。这样严重的行为，却用表面形式化的处理方式，会在船员之中造成很坏的影响。”木真声音放大了几分。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我来说一下吧。”刚才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黑叶看到总司令肃镇在犹豫再三以后，终于和她点了点头。她知道道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面解释一下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两个人之间沉默的交流，都觉得有些蹊跷。因为黑叶是主要负责未知事物管理部这个神秘部门，对船员的纪律管理很少参与。这次意外发言，让继擎的身份显得有些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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