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铺上一层白霜,林间溪水潺潺流动。
帐篷外,飞蛾扑打翅膀,奋力往灯笼扑去。
帐篷内,姜吟玉头发滴滴答答,水珠顺着发梢落在地上,人也快滑入深渊。
她仰起头,心快要跳出胸膛,像被抛到云层又迅速坠下。她额间出了细汗,肩膀颤抖。同时她腿上的伤口复发,药性开始作用。
姜曜抽出一层白纱,蒙住她的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透过纱布,依稀看到上面迷迷蒙蒙流淌的月色,还有男人的轮廓。
天上月光行走,地上流光明灭。
姜吟玉青丝散乱,耳畔的耳珰随动作不断打到脸上,在脸颊肌肤上留下了红痕,像是在遭受什么极端的酷刑。
她的手上挂着金钏,举过头顶,垂在榻边缘,一下一下,敲打的枕榻。
姜曜俯下面,灼灼热气袭来,姜吟玉侧开脸,被他逼着仰高头。
他贴在她颈下,喉结上下滑动,问,他可以吻她吗?
姜吟玉泪水沾湿了眼前的纱布,摇头道:“不行。”
他是故意的,一遍遍问她,唇停在她下颌边,吻她让她扬高脖颈。
每问一次,他撑在榻边缘修长的指骨,就青筋微起,像是在发什么力。渐渐地少女说话声都变了,颤颤地道:“我不该住在军营,这里离大昭边境很近……你送我回边境……”
她说着忽然咬唇,不再说话,等了好一会,才在他怀里呜咽道:“我想回去见我的母妃。”
姜吟玉抽出一只手,去握他的手臂,摸到凸起的青筋,感受到里面滚烫的热血。
她像是被灼烧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手,可她的眼前覆着一层白纱,看不清事物,她的手掌才拿开,就无意间搭上他腹部。
然后,她明显感觉到他身子僵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
姜吟玉刚要缩回手,下一刻,就被他紧紧握住手,按在他的小腹上,逼着她指尖顺着那流畅肌肉的线条,往上一点点走。
她触碰到了他身上的伤疤,那是一条盘桓在胸膛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极其淡了,但触手犹能感觉到不平整的。
他又带着她的手向上,抚上了他的肩颈。
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世界一片模糊,如同坠入迷雾,只能听到他气息灼热在她耳畔:“这里的伤口,是我在南方最后一日,那时刚准备来找你,被箭射伤的。”
姜吟玉指尖蜷缩了一下,缩回了手,放在枕头上,感觉一股暖流从心尖细缝上浇过。她对姜曜的感情一直很特殊,怎么可能对他千里迢迢来见自己的话,没有触动?她被什么东西弄得意识涣散,过了会才道:“当时皇兄出现在北凉王庭,我看到你,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姜曜顿了下,姜吟玉心跳加快,被他拉了起来,她为了不掉下去,只能抱住他坚实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颈部,又因为哽咽,气息不匀,道:“我一个人在北庭的时候很害怕,很想母妃,很想中原,也很想皇兄,后来皇兄为我杀了呼林累,将我带出北庭,我很感激你。看你受伤,我也很担心。”
少女倒在他怀中,闷闷地道:“可我们这样,会被天下人指骂。”
她的发肤肌骨如同玉石堆砌成的,在光下透着珠宝的色泽。
“你没有错,”姜曜在她耳侧道,“就算天下人要指责,那也是我逼迫你,强纳你入宫。”
姜吟玉的耳垂被他啮咬,指甲掐进他的手臂,看到他眼底病色弥漫,感觉他真的可能快疯了。
“所以你受着就好。”
姜曜俯下来,高大的身影对她来说几乎是遮天蔽日,让她无处可躲。
也是此刻她从他的话中,清醒意识到,他是喜欢她,可是他并没有原谅她。
烛光熄灭,夜晚雾气缭绕,如银龙耸动。草原上倾泻流下白霜满地。
**
翌日,姜吟玉醒来时,光亮从帐子顶部洒下。
她沐浴在阳光中,轻轻动了一下身子,疼痛感传来,勉强支起身子。
床褥滑下,姜吟玉捞起被角,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身上是何景象,穿好衣袍下榻,到桌案边用膳。
姜曜正在等她,见她梳洗完过来,放下了手里的军报。
姜吟玉没有抬头与他交谈,低头用早膳,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耳后微红。
帐篷内静悄悄的,只有碗碟碰撞发出的响动。
姜吟玉今日穿的也是他的衣袍,昨晚那件玄袍脏得不成样子,不能再穿。她不愿回想昨夜,然而越是不想,他衣袍上的气息包裹她,那份记忆越是急切地涌入她脑海。
“啪”的一声,姜吟玉手中筷子掉在地上,动静惊动了对面的人。
姜吟玉面色微白,与他对视一眼,慌乱移开视线,低下头去捡筷子,只是她双股战战,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那双筷子捡起来。
少女今日随意编了发,发上一点簪环没有,唯一的首饰,便是耳垂上那摇动的耳珰。
阳光入帐篷,姜吟玉侧着脸,过了会,才小声道:“我不想怀孕。”
姜曜眉心微微一蹙,姜吟玉起身,肌肤红透,如同上了胭脂一般,“能帮我找一些药吗,军队里的军医会开避子汤吗?我不能怀你的孩子,若我这个时候有孕,我该怎么办?”
姜曜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不会。”
姜吟玉神色慌乱,抬起头,心里还是担心,道:“帮我找一些药来吧。”
姜曜道:“避孕的药丸,今早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不会伤害你身体。”
他抬起手,去撩她的碎发。
姜吟玉没有意避开他,只低声道:“多谢你。”
姜曜道:“若是真怀上,我也会娶你。等边境的战事一平,我就带你回长安。”
姜吟玉心口一跳,不知怎么会这句话,好在这时,有人进来,说给公主送来了干净的衣裙。
姜吟玉接过衣裙,赶紧去换上。等再回来坐下,和他心照不宣都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她握起筷子,望着一桌的菜肴,已经没什么食欲。
她想起一事,问:“皇兄有我表兄和弥舒有消息吗?那日呼林累将我掳走,支走了我表兄,又重伤了弥舒,将他扔到了草原上,他现在还活着吗?”
却听他道:“弥舒是你的夫君吗,你这样关心他?”
姜吟玉显然被他这话刺到了,面色变了变,不再言语,开始低下头喝粥。
等用完了早膳,姜吟玉问:“今日我能离开军营吗?”
姜曜眼神微深,问:“什么?”
姜吟玉道:“我想离开这里,回去见我母妃一面。”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我很喜欢以前的皇兄,那时你对我总是很温柔,不会像现在这样关着我。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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