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竟然深吸一口气,仿佛压抑着十分兴奋的心情,道,“如此奇人修的园子,我和伯时都期冀极高,当我们见到之时,又大大出乎我们的所知、所想!”
“真让人好奇!”李之仪听得心痒痒,打断他道:“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沈某倒不知如何解释……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胡淑修蹙眉道:“连沈大哥都被难住了吗?”
李之仪心中暗笑:沈括爱巴结权贵这点让人生厌,但他对娘子却似自家妹妹一般。而娘子虽称他一声大哥,却以尊师礼待之,两人亦师亦友。娘子平常对沈括总是客客气气的,今日竟连激将法都用出来了。可见她也是期盼已久,终是沉不住气了。
“嗯,”沈括好歹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好胜心一起,自然不愿落了下乘。于是细细考虑起来,他忽然一拍自己的脑门,“铅笔!”
“铅笔?”李之仪耐不住了,“你是说那欧阳峰上次带来的画笔吗?这跟铅笔又有甚关系,用铅笔画图倒也稀松平常吧?沈大人!看在我夫人的薄面上,您就别卖关子了成不成?”
“并不是我卖关子,我只是想起了那座奇特的亭子……用铅笔搭成的亭子!”
“铅笔搭成的亭子?”夫妇二人异口同声,声调透着难以抑制的惊奇,听说过用木材、竹子、石头、砖瓦、茅草搭的亭子,却从没听说过用“铅笔搭亭子”。
“你二人少安毋躁,”沈括被逼问的连退两步,腰杆撞到了船帮上,他摆摆手道,“哎,是我没说清楚,我指的是搭亭子所用的木材,长长圆圆的十分像‘铅笔’,亭子的样式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很是奇妙!”
李之仪拼命在脑海中描画了半天,也难以想象,叹道:“您这到底是给我们释惑,还是增疑啊?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贤弟、贤弟妹,你们快看!”沈括说这话的时候,眺望着水道左岸的岩石,忽然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答案,“过了那座山就能见到那亭子,你们可亲自一探其中奥妙!”
两人转头去看,只见一座布满岩石的小山遮挡住了他们的视野。山势平缓绵长,从山顶到水道的两岸尽是些高大的灌木。前几日一直下雨,好不容易晴朗起来,阳光照射在大片大片变了色的树叶上,红色、橙色、金色、绿色参杂在一起,熠熠生光。微风吹过,叶子微微颤动,隐没在树丛中的鸟儿,发出持续不断的鸣叫声。船在水道里航行,荡起水波,波涛拍击着岸边,为小山镶上了一条银边。
一切生意盎然,富有诗意。
试想自己站在小山的最高处,正把四周景致尽收眼底。心灵彷若与天际相接,呜呼美哉!李之仪指着问,“若建亭子,为何不建在那处?”
沈括捋了捋胡子,道:“欧阳公子的‘亭子’并非常见的观景亭!”
听言,胡淑修微微露出吃惊的神情,沈括的话彻底搅乱了她各种各样异常活跃的思路。心想:此亭非彼亭,但亭子不是用来歇脚、观景、玩乐,还有何用?
与善于思考的妻子不同,李之仪嘴角上挂着怀疑的笑容。
“就快要到了。”沈括道。
小船沿着水道,绕过了岩石,两人都怀着好奇难耐的心情望向远处。
眼前是一马平川,视野豁然开朗,但眼前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建筑,更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奇怪亭子。
这次了望令李之仪放下心来,似是看透了全套巧妙的骗人把戏。
水道通到一个小水湾,水湾就像九重天瑶池水一般,碧绿无瑕,清澈透底。把小船停泊在这个小水湾里,正被刚才那岩石小山遮蔽住。倘若仙女下凡,恐怕会被这处遮蔽而雅致的池水吸引,下来沐浴戏水吧。
胡淑修环视附近的景物,急着上岸找寻答案,李之仪自然紧紧相随。待船工泊好船,沈括命人从船上抬下木箱。
那箱子有些分量,两个船工颇为费力地抬着它下了船。
胡淑修目光落在那箱子上,问:“这是沈大哥给欧阳公子带的礼物?”
沈括神色严肃,道:“这确实是我给欧阳公子备下的,却不是礼物。稍后再听为兄细细道来。”
李之仪笑道:“沈大人今天怎么总是神神秘秘、故弄玄虚?”
胡淑修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收敛点,轻声道,“有人。”
一个男子立于码头上,额头绑着黑色的束带,头发竖起,短而密,不像僧侣那么短,又不像行者、头陀那般长。一身紧身玄色衣袍,衣摆上还绣着大朵的金丝莲花,奇特的衣着样式倒像是西域番邦来的使者。
熊戴影一抱拳,道:“峰哥恭候诸位多时,让在下前来迎接。”
“这位是?”李之仪问。
沈括不是第一次见熊戴影了,为夫妻两人引荐道:“这位是欧阳峰的朋友!”
“见过李兄、李夫人!唤在下戴影便可。”
李之仪问:“西域人士?”
“在下与峰哥一样,皆是汉人,只是在西域长大罢了!”
李之仪见他一身奇服却显得利落潇洒,倒有些羡慕,对妻子说:“娘子,我看戴兄这身行头十分精干,回头我也弄件穿穿如何?”
西服本就十分修身,加之熊戴影是习武之人,一身精干身段立显。
熊戴影说:“这衣服是出自峰哥的手笔,他管这上面的绣样叫‘对锦金莲’!”
李之仪诧异道:“他能给你弄这么干练的衣服,为何自己要穿得乱七八糟、破破烂烂?”
“……”熊戴影想了想,回道,“他说那也是一种风格!”
几人一阵寒暄,顺着水岸的木板路走上一条缓缓倾侧的斜坡。坡道两旁密集地种着高耸的竹子,老竹新篁相邻,交相辉映,竹子争相内倾,几乎拱合,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翡翠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