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洢……长洢……”
滁帝的喉口如同被人紧紧勒住,叫了两声,就说不出来话,只能发出“呃呃”的声响。他躺在血水中,向长洢伸出两只手挣扎乱舞,似乎是要长洢拉他一把。
长洢伸手将他从血水中拉了起来,头上穹顶压迫,只能弯着身子拉住他走,父女二人一齐往还没被血液淹没的地方退。
但那血沾染了滁帝的身体,就如同受到某种牵引,极快地跟着漫过来。他们父女二人退到高台中央,四围都被血液淹没,退无可退。
“长洢……长洢……”
滁帝痛苦地唤了两声,张着嘴难以发出声音。
这血怨池是以他的血为咒引来的,那千千万万因他而死的凶魂萦绕于此,必要索去他的性命才肯罢休。
血液漫过高台,越积越深,不一会儿就淹没到脚踝上,他的身子向左拧,头却向右,整个身体仿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他的面色已变得乌黑,双目可怕地往外凸出去,眼白处漫出一层鲜血,慢慢流出眼眶,四肢扭曲得像几根缠乱的破麻绳。
“帮帮……爹……”
他跪坐在地上,艰难地向长洢发出哀求,一双眼珠子凸得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眼眶下缘流出两行乌青的血珠。
长洢看着他,不住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浑身战栗起来。血液还在继续往上漫,穹顶也继续往下压,越发逼仄的空间里,滁帝痛苦的惨叫声一声一声紧催着她心中的那根弦,叫她简直难以呼吸。
杀了他,就能让他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去。但,这是她的父亲。
不管他有没有尽到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也不管她认还是不认,这样的事实改变不了。她若在此时杀了他,就是弑父杀君,大逆不道……
滁帝痛苦的嚎叫声在越来越逼仄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撕心裂肺,长洢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鼓鼓乱跳,当她看到滁帝跪在地上,四肢与面容扭曲得变了形,头发乱蓬蓬地黏糊在他的头脸上,血与泪放肆地在他身上横流,让这位帝王的尊严荡然无存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在滁帝面前跪了下来,在没过膝盖的血水中向滁帝连磕了九个头,然后困难地咽了一口气,咬紧牙,握紧剑,她死死盯着前方,手中的锟铻剑“噗”一声刺入滁帝的心口……
一滴,两滴……
淋淋的血珠沿着锟铻剑寒光熠熠的剑刃滚入蔓延上来的血水中,汹涌澎湃的血水立时变得平静下来,然后退潮一般悄无声息地向高台下退去,紧压下来的穹顶也缓缓往上升,往上升,像花朵最中间的一点花粉,在花朵将要盛放时向上飞升而起。
滁帝惨痛的叫声也骤然止住,这一刻,仿佛是一个寂静无声的黑夜,长洢只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滁帝道:“长洢……”
她闻声抬眸,滁帝扭曲的面容和四肢都已经恢复如常,凸出来的双眼也回到了眼眶中,眼眶边的血珠被他自己颤颤巍巍地擦干净,顺带着将黏糊在脸上的乱发也拨开了,他看着长洢,勉力一笑……
父女二人之间,隔着那柄穿心而过的剑。
“长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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