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踩到了衣角,差点摔个跟头。
又是重昀将阿萤拦腰抱住。
“小心点儿。”待阿萤站稳,重昀才松开手。“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这衣服不合你的身,穿着着实不方便。”
“嗯。”重昀说什么,阿萤都笑着回答。
往常在学宫中,多是深衣大袖,今次出来所带的便衣,也都是景浩帮他收拾的,重昀着实不擅这些琐事,因而也不知该如何为阿萤挑选华衣。
阿萤试了一件又一件。
衣物华贵,却衬不出阿萤的灵秀。重昀只觉阿萤穿着好看,未觉半分惊艳,但重昀都买下了,无论是否合适,价格几许,只要阿萤喜欢。
半个时辰过去,老板拿出了店里的最后一件。那是一件月白色襦裙,色彩单调,唯有裙摆绣着几朵不知名的黄色野花,远看甚至都看不出来,有些过于素净了。可当阿萤走出来的那一刻,重昀的目光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那是重昀这一生唯一见过的绝色。
她就像天边的流云,自在的飞,放肆的笑。
“好看吗,重昀?”阿萤还是一样的问。
“好看。”重昀痴了很久才回答,他此刻眼里全是阿萤,全是阿萤穿着襦裙,在他身前转圈的样子。
真正的美从不需要任何衬托,而是总能衬托出万事万物的不凡。
重昀喜欢,阿萤也喜欢。
“那就这件吧!”
“好。”
阿萤笑了,重昀也笑了。
简单梳理下阿萤披散的长发,不至于一阵微风便吹得凌乱,二人这才上街。阿萤就像是个刚出生的孩子,那么好奇,那么活泼,对一切都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不困顿,不迷茫,脸上永远挂着自由放肆的笑容。
“重昀重昀,这是什么?”阿萤拔下一串糖葫芦问道。
“糖葫芦。”
阿萤舔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笑容:“好甜啊!”
“重昀你也尝尝!”阿萤把手里糖葫芦递给重昀,糖衣沾到重昀的嘴唇,不经意留下痕迹。
刚接过糖葫芦,阿萤便被卖胭脂的摊贩吸引,跑过去拿起摊上的胭脂,学着旁边的妇人胡乱涂抹。
重昀舔了舔嘴唇,不知有意无意,但只觉那是他尝过最甜的糖葫芦,却不知晓,那将是他此生唯一的甜。
付了铜铢,重昀走到阿萤身旁。
阿萤满脸胭脂红,像个熟透的桃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阿萤觉得好玩儿极了,旁边的人都在笑,阿萤也在笑,而且笑出了声。
见状,重昀提起袖子为阿萤擦拭脸上胭脂,袖口沾上浓浓的胭脂红,还有她的味道。
“重昀重昀,这是什么?”阿萤又问。
“这是胭脂......”
“重昀重昀,这又是什么?”阿萤接着问。
“伞。”
......
“重昀重昀,那这个是什么?”
“泥人。”
阿萤问个不停,重昀也一直很耐心的回答。
她笑。
他也陪她笑。
重昀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这般笑过,十数年,或者更久。
一切对阿萤来说都是那么新奇,或许重昀也是,只是他的眼里早已放不下他物。凡是路过的摊贩商铺,无论是吃食,还是衣饰,或是玩艺,甚至街边讨饭的乞丐,阿萤都要去看上两眼。重昀跟在阿萤身边,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为她买下来,拿不下了就收起来。唯独那串糖葫芦还一直握在手里。
他陪着她,从街头走到街尾,从清晨走到日暮。
入夜,江临城才开始变得精彩。
因是花神节,这几日城中不行宵禁,城门也会开到子时,城外的百姓大多会赶来凑个热闹。
每家每户都挂上花灯,灯火点燃了江临城,烧退着蒙蒙睡意,在这个清风徐徐的春夜,在诸天星宿的注视下,江临城续写着花神的传说。
满街尽是花灯,灯火葳蕤。
阿萤很好奇,想看看花灯里究竟是什么,怎会那般亮,比萤火虫还亮。于是便手指轻轻地戳眼前的花灯,可惜指尖还未碰到灯身,重昀就握住了阿萤的手指。
“里面是火,会伤到你的。”
“可是它好漂亮,还会发光,阿萤也想要。”阿萤侧着身子,撞到冲重昀怀里。
重昀指着百步外的花灯小贩:“我们去那边,那边有卖花灯的,你喜欢那个,我们就买那个。”
“重昀你真好!”阿萤兴冲冲地跑过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花灯。
言虽无意,但起波澜。
片刻后,阿萤提着自己心爱的花灯,又看了看别人手里的花灯,面对着重昀问道:“为什么我们的花灯和他们的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他们的会发亮,为什么我们的不会呢?”
“你想看它发亮?”重昀问。
阿萤连连点头。
只见重昀手指微动,指尖燃起一束火苗,他手指轻轻一挑,火苗穿过灯身,飞进花灯,将花灯点亮。
“亮了!亮了!”阿萤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他们在街上慢步,像多数人一般游乐,满街灯火不敌笑语莺莺。
那边有打把势卖艺的艺人,一个耍着口技,一个变着戏法,还有个十多岁的孩子,将铜锣翻开,向众人讨赏钱。
阿萤看得兴起,学着身边的人拍手叫好。可是没过一会儿,阿萤就被其他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从人群中挤过去,想凑个热闹。
重昀形影不离的跟着。
“今日花神节,小老儿也是将看家的宝物拿了出来,给各位开开眼。”说着,那人打开手中的锦盒,里面是个精巧的球形铃铛。
那人接着道:“诸位或许要问了,不就是个铃铛吗,有什么稀奇的?非也非也,我这铃铛可不一般,它出自当世巧匠崔墨之手,材质是罕见的银白金,色彩纹理用的是金陵齐家的点翠技艺,其中铜舌更是一位玄仙炼制法宝的角料。因而我这铃铛可是价值不菲。”
灯火摇曳,夜色昏沉,却碍不了重昀的眼。他定睛一看,那铃铛确如其言,银白金配以点翠的纹彩,舌丸上隐隐裹着几分灵力,至于是否出自崔墨之手,重昀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此物于修行之人毫无用处,对凡尘之人却是极好的饰品。
阿萤扯了扯重昀的袖子,眼睛盯着那个铃铛:“重昀重昀,那个好漂亮啊!”
“你喜欢?”
“嗯。”
“姑娘好眼力。”商贾之辈果然极善察言观色:“此物乃是小老儿从一游商手中花重金买来的,不过小老儿素来不缺钱,今日花神节盛况,便以此物为彩头,若是谁能在五丈外,连续十次将箭矢投入壶中,小老儿便将这铃铛赠予他。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一试?”
原来竟是个投壶的游戏。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多是男子,想来是欲借此物讨女子欢心。
重昀见阿萤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铃铛,便问:“你想要吗?”
“嗯嗯。”
“好,那我就把它送给你。”重昀走上前接过十支箭矢。
五丈的距离,那么细小的壶口,即便是习武之辈,都不见得能轻易投中,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果不其然,才第一支箭就淘汰了一大批人。
重昀并不着急,第一支箭迟迟没有出手,而是看了眼壶口的距离,然后目光瞥向其他人,直到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淘汰了,重昀才从容地出手。
他扔得随意,箭矢却好似被壶口吸引一般,一支接着一支往铜壶里钻。
一时间,技惊四座。
投壶是学宫内经常玩的游戏,所谓熟能生巧,重昀虽不是学宫中最擅投壶之人,但眼下却是难不住重昀,甚至不需要使用灵力术法,那十支箭矢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投中。
在场之人无不拍手惊叹。
“给你。”重昀淡淡一笑,将铃铛放在阿萤掌心。
阿萤摇着铃铛,笑着。
“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