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平生于1940年,喜欢穿衬衫,扣子扣到脖子底下的最后一颗,袖管子,裤腿子一层叠一层挽的整整齐齐。板寸头,木剑眉,英气似贾宝玉,眼神却柔媚悲凄,黑葡萄瞳孔湿漉漉的,倒有几分林黛玉的神韵了。村里的老少爷们打趣的形容刘志平是读书习报的文化人儿,奈何投错了娘胎,
“我说你啊,刘平,你刘平应该撒丫子赶紧滚回去钻你他妈的肚子里投胎倒不晚。嘿嘿。”
他们叫刘志平常省略中间的“志”字,他们说刘志平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掰开了看揉碎了看,根本就看不出刘志平哪门子算得上有出息的糙汉子,连嗓门大的老娘们都算不上,老娘们放的臭萝卜味儿的闷屁都比刘志平的嗓门大。
刘志平会写毛笔字,但是歪歪扭扭,十七岁时能写“大”“小”,十八岁时会写“多”,“少”,在1960年二月娶了孤儿王淑珍的时候,刘志平已经会写自己和婆娘的名字了,逢村里热情洋溢的迎接新媳妇,刘志平就用毛笔在一张方方正正的红纸上写一个大大的“囍”字,接着在两条细长的红纸上写上“夫妻白头恩爱家”,“儿女双全享团圆”。刘志平笔头下的最后一个字要用力的将笔锋往上转,停顿三秒后才将笔杆子轻轻的放在笔台上。刘志平要将写好的字在心里默读四遍,四遍之后黑葡萄瞳孔又湿漉漉了,刚刚挥笔泼墨的豪迈气概又变成扭扭捏捏的娘们唧唧了。刘志平觉得这个“家”字用的不太准确,应该是“夫妻白头恩爱佳”。佳睦,意味着和睦,家庭,就是锅碗瓢盆,则太过于普通,俗气。
等到四四方方的“囍”字贴在供奉祖先牌位的供桌之上的土墙上时,
“写的好啊,嗯嗯,不错不错,你小子刘志平果然是个人才,只可惜投错了娘胎,嘿嘿嘿。”
独眼王二说罢学白胡子老翁眯着眼睛,臃肿的卧蚕像一颗鼓囊囊的鱼泡。手指在光秃秃的下巴上划着小船,奈何找不到一颗细溜溜的胡须,最后指尖触到一颗从皮肉里鲜笋般冒出半个头的青春痘,指甲盖就开始欢天喜地的拨弄起来。
有绰号叫作李大头的不服气者毫不示弱的拿根半截枯树枝在地上“邯郸学步”。
“哎呦呵,不就是写字嘛,呦呵,他妈的难嘛,呦呵,他妈的可比回娘胎里投胎简单的多。呦呵。”
独眼王二听罢,仿佛寻到被窝里最贴心的梦中知己,冲着李大头点头如捣蒜,那颗痘里的白色脓浆开始爆发。
“你说的很对。嗯嗯。”王二将脓浆神不知鬼不觉的抹在了黄凳子腿上。
李大头得到了认可,兴奋的快要从椅子里跳起来了,李大头手里的树枝一撇一捺,飞快的龙飞凤舞,像极了不拘一格的画家,却极不像风度翩翩的书法家。“入”字就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等待着被鉴赏。
“呦呵,你们都过来,过来,我叫你们过来,你们看,你们看这个字,你们肯定不认识这个字。”李大头的大喇叭嗓门开始广播。
“你说说,这是个什么字。”“说呀,说呀,这是个什么字。”众人变成了勤奋学习的儿童,七嘴八舌的问道。
喜炮霹雳啪啦的燃尽,许多大姑娘小伙子把新人围的严严实实,个头矮小,手指粗短的老头老太怎的也挤不进去那座小山似的的人堆。他们摇着头揶揄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半截身子入土的死老鬼。而后便被李大头的表演吸引了目光,此时的李大头也如同穿着红褂子的新人被围的结结实实。
“嘿嘿,我他妈的告诉你们,这读“人”,人民群众的人,你是“人”,我也是“人“。矮个子和短手指赞许的点点头。
“啊,“人”,你这个“人”会写字,你和刘志平一样会写字,哈哈,你是刘志平第二,哈哈。”老头老太捧着消化不良的大肚子笑呵呵的前仰后合。
“呦呵,刘志平算哪根葱啊,我李大头就是不愿意去写,我要是拿起笔杆子来,别说一个刘志平了,就是十个刘志平,也只能跟在我的屁眼子后面叫师傅。呦呵。”李大头的火气瞬间变得像爆炸的炮竹了。
李大头非要扯着刘志平的袖口让刘志平来向大家证明,宣告李大头是文化人,斯文的文化人,不是只会撅屁股拉屎的平头老板姓。刘志平的衬衫歪歪斜斜了,有一半从裤腰里露在了外面,扣子眼儿张的老大。
“刘平,你告诉他们,这个字我写的对不对,哟呵。”王二道。
“刘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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