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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快回去帮忙吧!”吴嬷嬷低声说。
莫家老夫人隐隐听着门外传来说话的声响,遂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唯有眉下的那双摄人的眼衬得挂了褶皱的素脸上多了些说不出的庄重,问道:“枝儿,何事?”
吴嬷嬷推了门,走到老夫人身旁躬着身回道:“老夫人,知涛院刚刚传信儿过来,说……说是二夫人发动了。”话音刚落,吴嬷嬷便看到老夫人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老夫人叹了口气,还没喝上一口,又把茶杯给放了回去。
说起来,吴嬷嬷打老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就跟着她了,几十年的主仆了,老夫人心中想的些什么,最是清楚不过的。或许对于别家来说,族里生了男孩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可是对于传承了几千年的莫家来说,生女孩才是正理。吴嬷嬷不由想起,当年老夫人承宗挑起宗妇重担的时候,太夫人曾拉着老夫人的手与姑奶奶一同进了莫族祠堂秉烛夜谈。自那以后,夫人无不想着继大爷之后给莫老爷生个闺女,可事与愿违,先是二爷,再是三爷,就是没诞下个闺女,最终家里唯一一位姑奶奶自梳不嫁。
老夫人沉默了顷刻,开口道:“枝儿呀!我对不住莫家祖先,估摸着这孩子白日里便能生出来了,定又是个孙儿!怎么就……怎么就不能晚上些时候再冒头呢!”吴嬷嬷见老夫人这般说,生怕哪个多嘴的丫鬟听见了传出去,急道:“小姐!早出生晚出生那都是您的亲孙子,况还有大夫人呢!当务之急,咱们得去知涛院那儿替二老爷守着,顺便知会大夫人一声。”
吴嬷嬷急得都唤莫老夫人小姐了,可见莫老夫人也是急了的。还好老夫人缓了缓神,便道:“正是这理。我们这便去知涛院,你让英子去荣玉堂跟老大媳妇说一声,她人就不必过去了。对了,还有红萼轩,让芳儿去姑奶奶那里念一声吧!”吴嬷嬷边应了声是,边退了下去。
眼瞅着午时就快到了,二老爷才急急地赶到知涛院,彼时老夫人正坐在院中那棵上了年岁的银杏树下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产房,布满褶皱的手却一刻不停地转动着佛珠,嘴里不时还念叨几句“保佑!保佑!”虽快临近深秋了,今日午间的日头却是格外的炎热,吴嬷嬷拿着打蜀中特有的绣扇不住地替老夫人扇着。“母亲,让您受累了。”二老爷转头又对姑奶奶道:“姑母,您也来了。”不时还拿余光瞟了瞟产房的方向,只能听见林氏惨烈的嗥叫声,不免还是有些担心的。“浑说什么呢!坐吧!茵儿也发动一阵了,瞧着孩子快出来了。”老夫人瞪了瞪,有些不解气的补了句,“那是我的亲孙儿!”“是了,又是个儿子。”略过自己的亲娘,瞧见老夫人左手边端坐着的,身穿黛色秀禾服,清秀的脸上终是被岁月刻下了痕迹的姑奶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老爷莫延平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转回荣玉堂,一身雪青色对襟衣,下衬藏青色锦缎裙,袖口处用蓝灰色的锦线绣着几朵清丽的兰花。再往上便能瞧见一张额圆平阔,鼻梁微挺,下巴丰满的脸,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尤为有神,这便是大夫人郭氏。听了英子传来的消息后,仰起那分外端庄的脸,先是哂了哂,退了众人才对心腹丫头道:“娟子,只怕这回二房那位该失望了。”娟子接道:“可见闹着先出生的,未必就是个有福的。”
瞧着这日头,已是正午时分了。知涛院里的二老爷有些坐不住了,早在产房外不知转了几十个来回了。老夫人实在看不过眼,皱了皱眉头嚷了句“过来,坐下!”二老爷不得已佝偻着身子颓步走了过去,正准备坐下,便听见产房里传来林氏破天一吼,婴儿的哭啼声也随之传来。一瞬儿,只见产婆退了出来,给老夫人鞠了一躬,跪着恭喜道:“恭喜老夫人!贵府添了个小千金!”
原本喜笑颜开的几人反倒愣住了,还是平日里最是淡定的姑奶奶先反映过来,说:“是个女娃娃?不应该呀!我去瞧瞧!”说完便窜进了产房,莫老夫人也被惊到了,随后一步跟了进去,反观二老爷愣在原地,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